容娘看向坐在最上首的老太太,不等她出声就起身作揖道,“晚辈陈川见过老太太,愿老太太福泰安康。”
张家老太太一听,脸色微微柔和,下来,“你是陈家公子?”
容娘拱了拱手,“家父正是三品威远将军陈学。”
老夫人听此脸色阴郁,陈家人见死不救,如今来这作甚?神情不耐烦道,“不知陈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容娘看了看屋中之人,姨母和姨夫在一旁坐着,姨母一见她就想说什么,可一来就是这老太太问话,想来姨母平日受了不少气。容娘坐下身,“老太太,咱两家本是姻亲,不必如此生疏,当我是张家小辈就好。”
清人见到容娘使得眼色,暗下思忖也就明白容娘的意思,“公子这话可说岔了,老夫人可不是把你当自己小辈么,茶都没上一杯.......”
“阿清,放肆!看来是我平时太给你脸了!明日就把你丢给大哥,让他带你进军营历练一番!”
容娘一句话成功的堵了老太太要怪罪的话,“我这小厮不懂事,望老太太勿怪。其实我今日来,到真有一事,听闻府上一小娘子要出阁了?”
老太太的脸又黑了几分,本想怪罪,又顾忌着,瞪了瞪陈氏,瞧瞧你们陈家的人,一个小厮都敢说三道四,毫无规矩!
陈氏瞧了瞧容娘,心底却有些不确定,这是絮絮?絮絮怎么可能有眼前少年的魄力?
“陈公子,你既知道缘由,又何必如此嘲讽?我张家之人也不是那人人都可欺的!”说话的是一个穿绛紫直缀的中年男人。
容娘霍地站起身,“这话怎么不同孟家人讲?”容娘似笑非笑,“家父还道张家清风傲骨,让我来瞧瞧,不曾想是这般道貌岸然!”看向陈氏,”怜我姑姑求了祖母,父亲还有意在朝上参孟家一本,不想张家奢求富贵,这趟,是我来错了!”
转身要走,就见门口不知何时立了一女子,女子一身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面容姣好,气质柔婉,倒真是应了那句“水香玉色难裁剪”,怪不得孟阔宁愿背着骂名也要将她接入府,真是好颜色。
“公子,素晚已有心上人,望公子帮我!”说着就行了一礼,容娘瞧着素晚,“素晚娘子难道不知你未婚夫已被孟阔打断了腿?”
“素晚此生非他不嫁。”容娘看着素晚坚定的眼神,微微动容,这素晚真是个多情人。初衷本是帮姨母,如今看来凭这素晚的情意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既如此,陈川必定尽力!”说罢,转身就出了门。
一路上,清人都有些惊叹,姑娘,真的长大了,做事也越发果断了。可,姑娘,刚才把话说那么满,真的没事么?老爷真的会参孟家么?姑娘还未向老爷提过这事,若是老爷不帮忙怎么办?清人愈想愈觉得姑娘有些鲁莽了,这样给人希望若是没成可是更伤害人,想说点什么,可看姑娘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不敢出声了。
容娘并未注意清人纠结的神色。只想着,老夫人该动手了罢?
刚从侧门进府,就见兰雪早在那等着,急得来回走动,见到容娘就如释重负般,“姑娘,夫人要见你。”
清人却是一慌,“说是为何?”
兰雪摇了摇头,“未说,夫人派人来好一会儿了,一盏茶前还有人来催,恐是有急事。”
清人看了容娘一眼,看着淡定的姑娘,清人只觉心一定。“姑娘,快些回秋阁换身衣服吧?”
容娘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必,我们直接去便是。”
往前走了几步,见清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以为夫人没有打听过?这府中,尽是夫人的人,你以为我们真的瞒得过夫人?”容娘讽刺一笑,“她定是得了消息,知道我们去了张府,那我们又何必装模作样?她如此大胆,恐怕舅舅也在那等着兴师问罪呢!”
看向一旁的兰雪,“兰雪,你不必担心,回秋阁告诉硕人,让她盯着老夫人的动静。”
兰雪应了话,匆匆忙忙就回了秋阁。
来到余氏院外,丫鬟婆子噤声立于一侧,看了看上房,林妈妈站在檐下,见到容娘如此穿着也未惊讶。待容娘走近后,林妈妈揭了帘子,“表姑娘,夫人已经唠叨你许久了,请快快进去吧。”
容娘只看了她一眼,“劳林妈妈费心了。”
进了门,坐在上首的是陈学和余氏。陈学一瞧见容娘这身装扮就皱了皱眉,容娘并未福身,拱手道,“絮絮见过舅舅舅母。”
“你这样成何体统?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容娘抬眼看向陈学,前世他口口声声说待自己如亲生女儿般,结果却是他算计自己,让自己一步一步掉进了他的陷阱,害了柳家!
“舅舅,您怎么不问问絮絮去哪了?”容娘粲然一笑,“絮絮去了张府,那张家小娘子生的真好看......”
“絮絮!你不好好待在府中也就算了,如今还跑去张府,你是嫌陈府太清净了么?不知轻重!”
容娘压根没瞧余氏,不待陈学说话就道,“舅舅,絮絮可是替表哥扬名去了,今日表哥的名义去了张府,张府之人皆夸表哥有仁有义,不畏权贵呢,想来圣上知道了也会夸赞表哥呢!”
余氏听了,一皱眉,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窜了上来了,“你用的川儿的名儿?谁给你的胆子?”
容娘看着发怒的余氏,叹了口气,余氏虽有些心计,可对朝堂却是一问三不知,岂知内宅本与朝堂息息相关?若不是黎白凡,自己恐怕还如前世一般...
陈学刚想拍桌,可听到“圣上”二字时却愣了愣,手定在空中,他虚抓一把空气,细细谋算了起来。如今皇上正值盛年,最是见不得皇子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而大皇子最近上蹿下跳,圣上可不就缺个由头敲打敲打大皇子么?若是自己将这由头送了去,得了圣心...可,妄加揣测圣意,若是错了该如何?可有仁有义,不畏权贵,自己又何妨得个好名声?
深深的看了眼容娘,对余氏道“好了!絮絮也是一番好意,你就不要责怪于她了,”看向容娘,“絮絮,钰姐儿最近得了些玫瑰花的香油,是海上来的,也是稀罕,你去找她玩罢。”
容娘退了下去,虽然威远将军是个世袭的闲职,可她这舅舅,想的可不少啊,原来,这时一切都有了迹象。
“姑娘,可是要去朝晖院?”清人小心翼翼道,姑娘,真的长大了。
“不必了,”容娘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柴房,“你可知老爷为何就此揭过这事?”清人只默默站在容娘身后,并不搭话。
容娘也没想清人回应,“那是因为老爷看到了比罚我更重要的东西——利益。”容娘的声音夹了丝狠厉,“ 清人,须得记住,对什么样的人就得使什么样的手段。”后面的话却有些轻柔,轻的让清人有种幻觉,“我的失败,一是败给了信任之人的背叛,二是输掉了面对的勇气。”前世她不是没察觉出不对,黎白凡也提醒过自己几次,可自己不肯相信,不肯面对,以为逃避就可以避免,不料最后还是死于自己最信任之人的手下。
容娘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容,自己也不敢肯定舅舅真的会求情,说那么肯定的话只是想坚定自己的信念。之前硕人就打听到舅舅带给表姐的是海上来的东西,各国朝贡天景,若是私买私卖,是要花大银子的,定是宫中的赏赐。宫中赏了东西,舅舅最近较得脸,人一旦得了势,野心就来了,要名声,有什么手段比弹劾来的更快呢?果然,舅舅没有让她失望啊。
不过三天,姨母就上门了。
“絮絮,我就知那日是你,果不其然,”陈氏笑了笑,从怀中拿了个荷包出来,“这是我那小姑子连夜赶制的,说是答谢你的活命之恩。”
“哦?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这活命之恩如何说起?”
“絮絮,你不知,那日你话说了后,第二日那孟阔就带人来要强带我小姑子入府,我小姑子自是不从,就要撞柱,后来孟老爷子亲自带人来绑了孟阔,又赔礼道歉,这事才算解决了,一打听,竟是圣上在早朝之时直接骂了孟老爷子,”陈氏压低了声音,“说是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再如此,那你的定城侯也别要了。’,”将荷包放在容娘手中,“再过几日,我小姑子就要嫁给她那未婚夫了,絮絮不妨去瞧瞧热闹。”
容娘看着手中的荷包,青竹花样,针脚细密,看来是下了功夫的,也不矫情,“如此,就替我谢谢张小娘子了。”
陈氏“噗嗤”一笑,“絮絮,你真当你是爷儿了么?不过你这直率性情,我喜欢,”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四妹去得早,不能见你如此懂事的模样了。”
两人又一同神伤了一会,硕人快步走来,从外直接揭了帘子,清人一瞧,呵斥道,“慌慌张张作甚?没见姑娘正待客么?”
硕人微微喘气,“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