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山云端之上,白雾连成一片,此起彼伏,犹如白色海洋,不见尽头。其上,只露出五座峰头,有高有低,有大小。有青绿秀美,斑斓花红。又有褐黑秃山,阴黄两分。禹山五峰,各具其色,不一而同。
云海翻滚,卷起百丈云柱,冲天而起。而后,化作白雾,飘洒而下。经阳光照耀,呈现七彩淡光,美如梦幻。更有仙鹤、青鸾,盘山而飞。当真有如仙境一般。
“呼”,一支巨大的紫金色葫芦,由南边“烈阳峰”飞腾而起,朝正中“登天峰”呼啸而去。几乎同时,北、西两边,“女娇峰”与“巨石峰”上,也各自升起一道剑芒。一寒白色色芒,另青绿光闪。速度极快,呼吸间,竟已不见其影。
登天峰,是禹云门主峰,即使在这云端上,也不得见其顶。巍峨壮阔,高欲登天,故名,登天。
禹云“天清殿”后,一处道房内。唐逸三和林渔平躺于内屋床上,其外,玄空与另一道人坐于外厅。
只听玄空恭敬的对那道人问道:“掌门师兄,逸三师侄可有不妥?”那道人竟是禹云门掌门,玄机真人。
“无大碍,”玄机平淡道:“但是,逸三体内,却有一股“亡者死气”。虽已被我压下,却不得清除。”语气虽淡,玄机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担忧。
“哦?竟连掌门师兄,也不能除此气?”玄空不可置信道。
玄机却淡然一笑,道:“世间能人奇术,何其之多。尤其邪道妖法,虽残忍无道,却真正棘手至极。”见玄空面有不悦,又道:“我不是夸赞邪道妖法。只是不论正邪,道法之玄妙,非一人之力可掌。即便是我。”
玄空还待说话,房门却“吱呀”一声大开。一道冷若寒冰的声音响起,“哼,掌门师兄不愧“半仙”之称,何时都不忘论证道法。”随着话音,一袭白影踏步而进。虽是与玄机说话,却不看他一眼,直于对面坐下。鹅脸粉面,艳若天仙。此女虽板着脸,却依然让人不忍移视。
“遮月师姐,对掌门师兄要尊敬。”又一人进到房内,而此人竟是俗家打扮,且面容俊酷不凡,眉宇间,更是正气凛然。随后,他恭敬的对玄机行礼,道:“掌门师兄,急唤我等,定是紧急之事。可为何要到这后殿道房?此地,并非商讨事宜之所。但,掌门师兄即让我等来此,必有深意。”于此,他话锋一转,道:“玄空师兄,你怎能于掌门面前瞌睡。如此……!”
话未说完,其身后响起一声大大的酒嗝,将其打断。随后,就听断续模糊的声音,道:“不嫩,不能盖,咯,不能怪小空。是你,泰,太啰嗦了!”
“咯”,又一个酒嗝,一个满面通红,衣衫不整的清瘦老道,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怀中抱着一坛烈酒,咧嘴冲四人笑笑,“扑通”,坐到地上。浓烈的酒气,四处飘散,直呛人鼻。
玄空“霍”地站起来,手指那俗家打扮的人,道:“莫问,你若再言,我可不客气了。”
正要说教那醉酒老道的莫问,转头就欲请教玄空,如何不客气?却被玄机挥手止住。玄机站起,道:“好了,莫要斗嘴。将你等召来,是有事相告。”
遮月冷冷道:“有事就快说。”
玄机面色悲悯,低沉道:“今日晨间,北方渔民小村,惨遭妖邪血洗。全村之人,只活一孩童。”而后,对玄空示意,道:“详细,由玄空师弟讲述。”
“是,”玄空缓缓讲道:“我本于山上,教导弟子“太极鱼图阵”。忽见一“纸鸢”飞来,便将其拦下。拆看,却是逸三传言,“渔村妖魔作乱,恐不可敌”。我马上前去,等到渔村时,却已经晚矣!”
听完玄空叙述,众人皆面色哀沉。便是那醉酒老道,也目露哀色。
“逸三与那孩童可好?”遮月关心问道。虽脸色依旧冷淡,语气却温和不少。
“逸三无妨。只是那孩子却,”玄机目露担忧,道:“那孩子体内精血消尽,又经巨大刺激。虽无性命之忧,却不知还能否醒来?”
众人默然。人体精血乃是根本,损失少许,便有性命之忧。而林渔竟已“消尽”!他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沉默片刻后,玄机道:“如今世间,妖邪之人竟如此猖狂。就在我禹山下,却发生此等惨剧。实乃我耻。”沉目凝视玄空等,接道:“即日起,命门内长老带弟子巡视。禹城范围内,每日一寻。莫师弟、玄空师弟,此事交由你二人。”
而后,玄机对遮月和醉酒老道说道:“遮月师妹回去后,将门下修为达“玉清境”弟子召集,交由玄空二位师弟。”顿了顿,“至于叶松师弟,你……。”
“咯,我就不参合了,”叶松插话道,语气一寞,道:“而且,我门下也无可用之人。”说完,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玄机等人相视一眼,无奈低叹。
叶松站起身,向内屋走去,道:“不过,照顾“病人”,却是我巨石峰所长啊!”说着,自嘲一笑。
进到屋里,先是看了眼唐逸三,转而来到林渔身前,将其抱起,便向外走去。出的房外,一语不发,祭剑飞走。青绿光影飞掠,转眼间,便消失在云海中。
望着叶松离去身影,玄空不禁感慨,道:“叶松师兄他,……。唉!”万千感触,最后只化成低声一叹。
一片黑暗,黑之至极。林渔处在其中,心中无比疑惑,大声叫道:“喂,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吗?”声音传播开去,却哪里有回音。只是一片黑暗,至极的黑暗!
林渔颓然坐在地上,手抓着头,嘴中不断念叨:“这是哪?我怎么在这?我,我又是谁?啊,为什么想不起来?……。”一遍又一遍,林渔用尽力气的想,却始终想不起。
“林渔,林渔。”有人在呼喊着他。
“什么?”林渔忽地站起,对着黑暗中,叫道:“你是谁?是在叫我吗?你在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林渔不甘心地四处乱跑,他以为,那人必是藏了起来。
“咣”,突然一道亮光,自上而下,“砸”了下来,居然发出重物落地的响声。
林渔猛地望去,就见那亮光中,立有一人。终于有人了,林渔飞快的跑过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他力歇而停,却依然没能跑到亮光前。明明就在眼前,却永远也到不了。
林渔开口说话,却发现,居然发不出声音。抬头看着亮光,那人隐于阴影下,看不清脸庞。就在这时,“咣咣咣……”,一道接一道,亮光不断“砸”下。而且,每道光亮中,都有着一道人影。
林渔突然觉得好心痛,每看一道人影,心就犹如被刀子割了一下。“为什么?”他自问着,“为什么这些人影看着这么熟悉?”林渔不懂,明明都看不见他们的脸。
忽然,所有亮光一缩,聚成一团圆圈,在人影脚下。这一来,人影的面容也被照亮。
海哥!赖头!老乐头!大川!刘婶!……
渔村所有人,都在这里。
林渔缓缓看着,每一个都要看很久。他心中不停的升起熟悉感,却一个人都认不出来!看着,看着。突然,紧盯着一个半大孩童,心中惊起层层波澜,口中不敢置信,道:“这是……,我?”
没有原因的,林渔就是觉得,那个孩童是他。
“吼”,一声鬼吼。紧接着,一道虚幻恶鬼,从天而降。
那恶鬼哭笑着,自村民身体穿过。而被恶鬼穿透的人,慢慢化成点点血雾,吸附在恶鬼身上。很快,虚幻的恶鬼,便全身血红,又恐怖了几分。林渔看着人们一个个消失,心痛的几欲昏厥。他大喊大叫,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赶跑恶鬼,却不能靠近一步。
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恶鬼穿过,那人化成血雾时,好像在和林渔说着什么,可林渔却听不见。
那恶鬼已经好似血液变成的,对着林渔,“吼吼”怪叫。
“嘭”,那恶鬼突然爆炸,消失无形。一切,又恢复黑暗。
心中那莫名的痛,将林渔折磨的快要疯掉。突然,一股寒入心底的冷意传来。林渔举眼看去,就见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没有丝毫感情,无波无动,寒若冰魄。却隐隐有一丝嗜血疯狂的眼睛。
林渔愣住,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栗。为什么,害怕?恐惧?还是,愤怒!
“哗”,眼睛骤然变大,一瞬间,涨大无数倍。直到撑破了这片黑暗,依然死死盯着林渔。
“啊!”林渔霍然坐起,头上、身上,冷汗大把流下。
“呼呼”,剧烈的喘息着,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是梦吗?心中如此问道。
过了好长时间,林渔渐渐平静下来。放下心中疑惑,打量起他所在的房间。
很大的一间屋子,却很空荡。只有一台木桌,几把木椅。而他躺的地方,却不是床。而是一池药水中。刺鼻的药味,让林渔很不舒服。
林渔又拼命想着,却一点也记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吱”,房门突然打开,林渔心中一惊,向门口看去。一道倩影,手中端着托盘走了进来。阳光从门口照进,使得林渔,不能看清那人样貌。
“啊——”,一声尖叫,却是那人发出。“咣当”,托盘掉在地上,门口那人呆立在那,盯着林渔,显得有点惊喜和无措。
林渔也呆住了,只因他看清了那人容貌。好美!心中不禁夸道。
细眉灵眼,小巧的鼻子,樱红嘴唇,好看的脸型。每一样,都完美到极致。黑亮的发丝,甩在肩前,又平添了几分妩媚。青紫色衣裙,在屋中有点黑,却显得那女子更加神秘、诱惑。
林渔愣愣的看着,虽然想不起以前的事。但他肯定,这个女子,绝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他无法想象,世上还能有比她更美的人。
两个人,四目呆望,久久无语。
忽然,那女子好像想起了什么,跑到林渔身前,惊喜一笑,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笑的很好看,却有一点不自然,又道:“我去告诉师傅。”转身就跑了出去。
林渔见她已经跑到门口,才忽然惊醒,慌忙问道:“唉,你是谁?这是哪里啊?”
女子跑出门外,头也不回,道:“我是你师姐。这是巨石峰。”
“嗯?”林渔又愣住,“师姐?什么峰?”头又痛起来,林渔死抓头皮,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女子跑到外面,这里竟是一处大庭院。女子来到一间独立的房前,手不停的拍打着胸口,嘴中嘀咕道:“好险啊!差点露馅了。”
推开房门,直接走进。人还没完全进到里面,便叫道:“师傅,那孩子醒了。”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女子气“哼”一声,双手叉腰,道:“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给你酒喝了!”虽是在威胁,可那样子,却是可爱极了。
“咕噜噜”,一个酒坛从床下滚出来,接着,叶松道人便也自床下爬出。晃悠悠的想站起来,却又滑到。
女子扁嘴叹气,气愤的一跺脚。却还是走到叶松身边,将他搀扶起来。又给他倒了杯茶,喂其喝下。如此,过了一阵,叶松才迷糊的看了女子一眼,道:“咯,京儿啊。”
“是静儿,”女子纠正,后道:“师傅,那个孩子醒了。”
叶松“嗯”了一声,道:“哪个海子?”
“哎呀,就是你带回来那个啊。”静儿焦急道:“现在怎么办啊?”
锤了锤头,叶松清醒了点,道:“哦,他啊!照计划啊,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嘛。”
“可是,”静儿挠挠头发,道:“我一紧张,就给忘了。”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了。
叶松看着这大咧的弟子,无奈道:“你啊!走,我亲自去和他说。”
冬日的阳光,虽然不烈,却刺眼。庭院内,前日的积雪缓缓融化。水珠自松叶上滴落,在地上炸开。阵风吹过,卷起雪末,飘飞而起。如一条银白链带,散落在地上,化成一条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