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二脸色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许久才露出狂喜之色,他不禁仰头狂笑。这老贼一死,感觉身上立马轻松了许多,仿佛压在心头的大山土崩瓦解。他惬意无比,眼中尽是畅快之极。都死了,都死了好!
回想自己被这老贼用血尸丹控制的这惨不忍睹的六年,饶是马老二阴狠凶残也禁不住胆寒心悸。每月的血潮,犹如女人来月例一般,更恐怖的是如果不能每月按时服药,血潮就会变异成血崩,鲜血会从身体各个通气之处狂涌而去,死状十分惨烈。
为使气血不亏,元阳不泄,他六年间不敢亲近女色,连自己的夫人都要刻意回避,其中的痛苦非一般人能够得知。他一边和老贼虚以委蛇,一边秘密纂养医师丹士无数,每次老贼派给的血尸丹,他都会刮下一点粉末令人分析成分寻找药根。终于经历六年心血,才勉强配置出解药,今日才敢突然发难。
期间帮中一切事物皆由柳三娘打理,再想想当日李三郎和水老大的死状,他至今都会心碎胆裂。这该死的老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功力极高,不像是简单的炼体九层那么简单,手段更是残忍之极。还好自己聪明,蛰伏六年今日终于杀了他。老四饶是他鬼似精,故意接近张氏来套自己炼丹的进展,就算老贼不杀他,今日也是难逃一死。张氏,该死的娼妇,以前仗着娘家势大泼辣跋扈。还好她那个让自己有些顾及的老爹前年死了,剩下她大哥张汉光也是个饭桶,连区区一点小事都要来江心岛求助,张家也走到头了!
马老二正在浮想联翩,仿佛一个困饿了许久的猛虎,突然冲进了羊圈却不知该怎么下口了。
纪春在后面冷眼望着场中不可一世的马老二,又望着被射成刺猬一般的老鬼,心生疑惑。
……
倏尔,场中的死透的老鬼突然动了一下,只见密密麻麻插在他身上的重箭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发出一阵阵金属撕裂的响声。箭羽狂震不止,在他身体表面竟然发出一片白光,似乎带着极其寒冷的温度。箭羽从里面开始出现结霜积冰的迹象,不断碎裂,最后竟纷纷从他身上往下掉。
马老二脸色一变,对惊呆一旁的武士们吼道:“兄弟们,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杀了他!杀了他!”
人群中再无慌乱,轰然爆发出一阵难言死意,仿佛是无穷无尽的寒煞,众武士气势汇聚化作一股磅礴淋漓的气流,在空中死死锁定着场中那个诡异无比的身影。
青甲武士还未有何动作,就见无数的断箭碎铁在空中激射,人群中惨叫起伏。武士们被漫天横飞的断箭射中,离的近的已通通毙命,远处见机快的也是重伤在身跌地不起。马老二面如死灰,瞬间从天堂跌又落回地狱,知道今天必死无疑。他身上又聚起最后的劲力和胆气,从旁边捡起一条钢枪就对老鬼狠刺。
老鬼刚刚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现在才回过神来,见钢枪已到近前,冷笑一声,身影一晃,在场中带起一片残影。纪春暗暗看得真切,马老二死定了。场上人影滚动,劲气横生,在空中不时传来钢铁相交的声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鬼出手,总要捎上边上的青甲武士。等他停下手时,果然场中只剩下他和还在强支硬撑的马老二了。
屠戮一空!马老二耗费心血的青甲卫被老鬼杀绝灭尽。老鬼身上浴血,脸上尽是可惜之色,望着地上的尸体似乎有点浪费可耻的意思。
他身上虽然平静,一步一步向马老二跟前走去,每走一步马老二脸色便难看一分。老鬼最后把脸贴在马老二的脸上,语气平淡的问道:“你想怎么死?”他语气压得极低,却如落雷一般,远处的纪春耳朵都听得一阵轰鸣。
马老二再也忍耐不住,一股鲜血喷到老鬼脸上,面无表情,语气如同死人一般:“我早就死了,六年前就死了!”老鬼神情自若,脸上淋漓的血迹转瞬即逝,竟诡异的渗进他仅剩一半的脸皮里。
纪春远远看到这一幕,知道马老二必死无疑,对他肯定谈不上同情,可是又不觉得有多解气。纪春盯着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时这女子眼中的悲伤之意一扫而空,换作极其寒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纪春,目光炯炯。纪春皱眉看着她沉吟半日,最后叹息一声便欲往回潜逃。
忽然场中一声惨叫,凄惨无比。纪春回首再看时,只见马老二径直躺在地上,脖子处鲜血狂涌,地面上一片殷红。那老鬼竟然也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乎受伤颇深,纪春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老鬼境界奇高,功力深沉万箭穿身都杀不死他,难道马老二临死反击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纪春有些不敢相信,他目光灼灼,停下脚步盯着场中,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人都死光了,你还不肯出来吗?”
突然老鬼的声音传来,纪春脸皮不由自主得跳了两下,知道这老鬼诡异,不敢贸然出去,纪春屏住呼吸,呆在原处一动不动继续观看。
“我都快要死了,只想找人托句话,一个将死之人,你还怕什么?胆小鬼!”
纪春心中骂道,别人都死了,也没看到你这老东西有事!休想唬我!
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场中老鬼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他猛地坐起身来,只见他的胸前插着一把通体青光的短匕,纪春看得真切,暗自咬牙,这狡猾老东西果然在唬人!
很快那把青色的短匕很快就吸引住纪春的目光,虽然相隔十几丈,纪春也能感受到青匕上传来极大的波动气息,青芒吞吐之间,流露出阵阵欲要撕裂一切的锐气。
他从未见过这等神奇的兵器,再锋利的神刀宝剑虽然可以削铁如泥,也绝不会有这股锋芒毕露显化而出的气息。毫无疑问,纪春立刻喜欢上了这把短匕。
纪春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他眼中露出一阵坚定。
纪春内心激荡,却又更加冷静,死死盯住场中。老鬼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能够坐起身来,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刚刚被那支破玄箭射中,都不见他有这副痛苦的表情,只见一股黑色腥血顺着青匕往外喷涌,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倏尔,只见他胸口处剧烈的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滚起伏。那被青匕钉住的伤口猛地射出一道黑影,“噗呲”溅到远处的地上冒起一阵黑烟。纪春看得眼皮直跳,倒吸一口冷气,血中有剧毒!
接着只见老鬼猛得张嘴,似乎在干呕,却不见有什么血水之类的秽物。纪春心道这老鬼难不成真的快死了?他又继续冷眼看着。
过了许久,老鬼似乎气力不支,死活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每张一次嘴,好像都要消耗他仅剩几分力气。他脸上闪出黑气,残缺不全的脸也干枯起来,最后脸上的血肉消逝,像个骷髅一般露出枯骨磷磷。
忽然老鬼身上剧动不止,仿佛发了疯一般,一张骷髅似的瘦小干枯的脸上,猛然裂开一张大嘴,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痛苦无比的嘶喊。只见他脸上冒出一片白光,最后白光从他喉咙里射出,猛然从他张开的嘴巴里飞出。
纪春心跳加速,只见一团无比夺目的白光在老鬼的头顶漂浮不定。纪春聚目望去,隐约的看到在白光深处,一颗鸽蛋大小的白珠弥漫着淡淡的水雾,洒下朦胧氤氲的白气笼罩在他的身上。
纪春心中滚起了惊涛骇浪,如果说青色匕首是人间少有的神兵利器,那这颗漂浮不定的水珠一定是仙人的宝贝。可要想到是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东西肚子里吐出,纪春多少感到有些恶心。
老鬼成功吐出白色水珠之后,好像拽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垂头摊坐地上,气息全无。老鬼头顶白光如氤,茫茫白雾中,老鬼似乎被修复有些生机。
“他在用白色水珠疗伤!”
纪春嘴唇发干,眼中翻滚着巨大的挣扎之色。怎么办?怎么办!
……
倏然,这铺满死尸和血迹的山洞中闪出一道人影,他黑发晶莹,一双明眸在晶光如幻的水洞里宛如星辰一般。纪春被自己突然蹦出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仿佛刚刚是另外一个自己替自己身体做出了把持不住的决定。
纪春眼中爆射一道寒光,怕他作甚!遇见即是机缘,焉有不取之理?
脑海中浮现出无比强烈的念头,我一定要得到它,谁也不能阻止我!我如想要,谁敢阻拦就杀谁!
躺在他身旁的那女子,见他神情大变,眼露奇色,继而一片震惊出现眼底。
纪春猛然一惊,很快压制住疯狂欲绝暴虐的情绪,纪春摇摇头很快恢复清明,突然心底一阵后怕!
水珠!是这神秘的水珠,竟能蛊惑他人心神,刚刚贪念一起,就差点就中了它的道。
纪春既然已经出来,就断断没有再躲回去的道理。很快他不再看那水珠,眼神直直盯着瘫软地上的老鬼。
老鬼血肉消逝身形枯萎,几乎只剩下一具白骨罩在黑袍里。见有人靠近,头顶的白光突然大炽。瘫坐在地上人形骷髅突然一阵“嘎嘎吱吱”的响声,老鬼竟能抬起头来,他深邃眼洞中一片漆黑,仿佛是无尽的地狱魔渊,纪春感觉出一阵寒意。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纪春心头跌宕。
纪春也不吭声,抡起手中重剑带着一片破空啸声,对着老鬼的头颅就砸!
纪春这一剑运起了十二分的气力,将炼体五层伐髓后的力量动用到了极致巅峰。对付这等诡异凶狠的歹人,纪春哪肯留情,只求一剑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