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树木浓密山高峰峻,飞石入云,除了松陵江水湍流浪涌滔滔的响声,林间却是安静异常。不比热闹的下游挤满了无数的采晶客,江面船只不息,这里江水林间静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可就在这如画的山林里,一前一后走着二人,前面一人身穿黑色劲服的中年人,可走起路来颠着个屁股,蓬头垢面黝黑的脸上沾满未干的血迹尽是痛苦之色。却又不敢停下歇息,他眼角总是有意无意的瞄着后面,似乎心有极大的顾忌。后面跟着一人也是身穿劲服,头上戴着个同样是黑色的方帽少年,稍显稚气的脸上透出刚毅之色,走动时步子格外沉稳,眼神不时警惕的注视打量着四周,却也是小心翼翼。
田丰有些郁闷不已,他本来在水鬼帮就混得不如意。在帮里也没有什么关系靠山,还好依仗帮里的功法,十多年终于熬成了二层硬皮,他本身的资质也是非常有限,要想到达三层更是遥遥无期。说是外堂弟子,其实就是帮里的仆役杂从,干的都是最苦累低下的活计,事事需看着别人的脸色,仰望别人的鼻息。
前段时间在江里捞出个死水狗子,竟然翻出个足色的赤炎晶。在阳光下绚丽的就像一团冰封的火焰,却把田丰的心烧得火热起来,他虽不知这东西具体的价值,但也晓得肯定是价值连城了不得的东西。田丰考虑了再三才决定献给帮里的三当家,三当家的见了果然十分高兴,说过段时间就把他调进厉鬼堂里,厉鬼堂!那可是帮里最具权力的内堂堂口,“厉鬼堂的弟子”,他自己想想这个称呼,都要忍不住从梦里笑醒。
十多年被人欺压受尽屈辱终于时来运转,想想美好的以后,他找到帮里的关系最铁的哥们袁大头和刘快嘴,这二人也是在外堂里混得不甚如意在江边上游一处暗哨执事,三人弄些水酒小菜就庆祝起来。谁知道喝到正高兴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恶煞将自己打晕打死了袁大头,刘快嘴也是生死不明。
想想袁大头惨烈的死状,田丰吓得心胆俱裂,头皮发麻,惊魂未定的他又向后瞟了一眼,暗自嘀咕这家伙看起来年纪不大,手段怎是凭地凶狠?实力也高年纪轻轻就是四层开骨可叫我怎么活?他眼神飘动,心思百转,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身后这人自然就是纪春了,纪春看到光脑袋袁大头已死,把心一横,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江心岛在哪里,这松陵江茫茫一片去哪里寻纪秋的消息?
把屋里晕倒不起的田丰用凉水泼醒,问他江心岛在何处。可这田丰鬼精异常,怕说出来遭遇毒手。一口咬死说江心岛地势隐秘,非内应外人万能进入。见他不似作伪纪春这才让他带路。
田丰第一次被人俘虏,而且还是在水鬼帮的地盘,这人年岁虽不大,可办起事来却是狠辣无比,油盐不进。
他在前面念头百出,可走动时却扭不得屁股,尾巴骨不时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剧痛,让他苦不堪言,走了许久终于熬不住滑了一脚摔倒在地,他不由得哀嚎起来。
“哎呦….这位少侠,我走不动了,屁股疼得厉害!休息一下吧。”
见田丰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垫脚拖腿,纪春眉头一皱道:“还有多远才到?”说着又上到近前冷冷的盯着田丰道:“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田丰见他声严色厉,面上生霜,只感觉一阵寒气蔓延起来,不由得胆战心惊骇然急忙说道:“不敢,不敢!快到了!”说着他又用手一指前面,说道:“少侠,过了前面峡谷就到了!”
纪春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江边两座陡峭的山峰之间露出一道窄窄的山谷,不时飞出一群群鸟雀,在头顶哑然而过。纪春暗自疑惑,江心岛,江心岛,不是在江里而是在峡谷里面,当真是奇怪无比。他冷眼看着坐在地上不起的田丰,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
“已经很近了,怎么不见有水鬼帮巡山巡江的人呢?”纪春冷眼问道。
见纪春生疑,田丰顾不得屁股一把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对纪春说道:“少侠,你有所不知,巡江船在江里,一般是拉那些水狗子用的,这树林里有两处暗哨对面有一个,少侠咱们刚刚过来的是这边的暗哨,至于巡山的都在峡谷里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毕竟是外堂的小卒子。”
纪春不置可否的望着他,“嗯”一声,最后说道:“赶紧带路,你休想跟我耍花招,不然的话,哼!”
田丰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又继续带路往前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春怕江上时有船来船往,怕惹人注意,二人就从岸边密林里穿过,山势越来越高,整个林间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白色山雾,见状纪春走快一步,紧跟着田丰暗暗戒备着。
不多时已经走到地方,在远处看来窄窄的一道山谷,却是横在岸边的两座峭山之间一道峡谷,下面松陵江在此倏然收紧,江水更加湍急汹涌,“哗哗”之声犹如海啸浪潮一般在耳畔轰鸣。纪春狠狠的刮了田丰两眼,然后翘首看了看里面,里面是浪涌潮推一片苍茫,看得不甚清楚。
“这里…就是了,过了…这个…峡谷,里面就是江心岛了!”田丰拉起衣襟抹了抹额头的汗,气喘嘘嘘的道。
纪春道了声好,一推田丰,手一扬袖口弹出飞刀,抵住他的后背,在他耳边狠狠的道:“跳下去!”
说完纪春一只手拉住他的领口,不由分说,从岸边一跃进入江水中,已值深秋天色也已近傍晚,江水凉凄入骨,纪春身上套着采晶客们专用的油皮布,自是水寒难侵,虽然也有些凉意,但以他炼体四层开骨的功力倒还无妨。可田丰就没有这般从容了,跳入江中瞬时他面如白纸,双唇发紫,身子抖个不停,牙齿都快要冻掉了,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冷…冷…”
纪春没有心思理会他,一把拽着田丰,便往峡谷里游去,逆流而上苦不堪言,纪春咬牙往前游动,一只手抓着峡谷里凸出的岩石,一只手拽着快要昏迷的田丰,往里面游去。峡谷有十丈之遥,凭借纪春肉体接近四千五百斤的巨力,方算堪堪而过,一只不停攀抓岩石的手被磨的遍体鳞伤,纪春只感觉手上一阵火辣,起初没甚在意,后面细看才知早已是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峡谷宽约一丈,只能勉强容下一只小船通过,峡谷底部却是暗无天日,暗礁密布,怪石横生,普通的船只根本难以通过,真不知道水鬼帮的巡江船是如何穿过的?
纪春靠在峡谷口的巨石下,看向前方虽不太清楚,但视线却是猛地开阔起来,水流竟然也缓缓如下游一般,是了,这里虽然地势较高,但好在周围区域辽阔无比,被群山包围只留一道峡谷流向下方,整个水域镶嵌在这群山之间好像一面镜子一般,真是藏身立势的绝好之地。天色已是傍晚水雾茫茫一片,隐约中仿佛能看到前面漆黑一片,也有星火点点,看样子所谓的江心岛就在这里了。
纪春一把拍醒半昏半迷中的田丰,只见他原本黝黑的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闭,纪春喝道:“别装了,快起来!”
田丰这才睁开眼睛,似乎疲惫异常有气无力的道:“少侠…我快冻死了…啊…嚏…”
……
见纪春双目圆睁,田丰感觉脖子凉气上涌,不敢多话,急忙站起来,用手往前方一指道:“前面就是江心岛,周围水下拉着铁网,我们只能从这边山上绕到岛的南边去,那里有栈桥直通岛上,少侠你放心这巡视的都是我们外堂的弟子,都认识我,按咱们说好的你跟着我,就说是刚进帮,我带你认路就可以了。”
最后他向四周观望一圈,压低声音道:“我只能带你到栈桥上,到时还请你不要食言高抬贵手放了我!”
纪春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考虑半晌才点点头说道:“只要你老实,我绝不为难你。”
说完二人隐住身形,爬到江边山上,绕道而行,纪春留意着周围地形,田丰走在前面也是来回张望,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紧张得不行。从峡谷入口处一直转到岛的南面山脚下,这才看清岛上的情况,只见岛上楼台高铸,庭院低坐,阁宇错落,星火点点,井然有序,纪春不由得心中一紧,这江心岛果然气象不凡,水鬼帮绝非易与之辈,但很快他又斗志昂扬起来,双拳紧握,纪秋我来救你了!
突然纪春感觉走在前面的田丰奇怪起来,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尽管极力控制还是透出一股强大的癫狂之意,纪春见状,立刻警觉暗道糟糕!
果然,田丰猛地转过身来,双眼赤红满脸的疯狂之色,卯足全力对着纪春就一头撞来,纪春躲闪不开,被撞个措手不及,一下感觉天旋地转,身体往下方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