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分离,为情那堪漂泊。
重逢却似烂柯人,依旧情深。
闻君言,感遇沉沉,兄弟我自有分寸。
促膝长谈至三更,暂凭杯酒长jīng神!
在闹市区夜宵吃饱喝足后姚兴把我带到了近郊外的那处别墅,从腐锈的大铁门进去,一开灯,连院子也亮如白昼:院子少说也有十丈见方,排个四五十个人练功也还显宽敞。四角花圃荒芜,杂草丛生,零星散树;一方水池涸枯,恶臭熏天,垃圾处处。大家只能敬而远之,惨不忍睹,绕道折路。直入厅堂,甚是高大宽敞,一盏巨大的吊灯,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反shè散shè得各个角落都锃亮锃亮,满地铺成的光洁大理石闪熠夺目的反光,如置身宫殿,富丽堂皇。然而,一些用具横七竖八;数张藤椅七倒八歪。整体感觉:空旷而凌乱。
兴哥不顾抗议,遣众人回房休息,我随便找了张藤椅摆正坐下,准备和兴哥开始促膝夜半虚前席……这时突然闯进了一个不速之客——蓬头——提着一篮子水果进来,毕恭毕敬递过,兴哥起身接过,笑视蓬头,调侃道:“我说你啊,先前你不是很嚣张的嘛?现在又是什么风把您吹到我这儿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手头又缺钱,还是又想找人帮忙?”
蓬头点头哈腰:“大哥您说笑了,我这趟是特地给二位赔礼道歉的。”说着转向我还递给我一个红包,鞠躬道:“一点点心意还望王兄弟收下!”我仍坐着无动于衷,一声不吭。蓬头的口才又开始了:“王兄弟啊,小人也是诚心来道歉的,咱可是不打不相识啊,我狗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大人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海涵啊。姚哥在道上可是一等一的响当当的大人物,王兄弟一句话该是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我蓬头在黑道上也混了多年,多个兄弟总比多个敌人好啊,小人虽然无能但是多少也能尽点微薄之力,若六哥有什么困难,兄弟我一定肝脑涂地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把头扭向一边,“哼!”
兴哥过来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六六哪,咱们也该同命相惜,同病相怜啊,以后在一条道上混也要多多照应啊,要知道江湖上讲的就是和气生财哦。”说着帮我接过红包递给我,后来才知道那里面的一千块钱,是父亲赔的所谓的医疗费的一半!
我愤愤言道“此人心术不正,怎么会和他照应?岂有此理!”蓬头听着,面sè铁青,转而立刻堆出一副笑脸,憨憨地站在那里,不胜委屈。兴哥转而向蓬头言:“瞧瞧,你这恶劣行径!青龙帮想加你也不容易啊,准备好改过自新了吗?如果你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看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是,是,大哥教训的是。”蓬头和颜道“加入青龙帮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适才见二位的身手,出神入化那个景仰和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啊……”
兴哥打断道:“少耍嘴皮子了,既然那么能说,那么走吧,和我一起陪同六儿去参观一下。”
小鸡啄米,鞠躬不断:“是,是——请!”
丈二高的大厅,尽头是原木楼梯盘旋而上,姚兴边走边介绍道:“六六啊,真是不好意思,这几rì诚爷爷不在,所以特别乱。我的房间在二楼,三楼是其他兄弟的一些房间,就先去我的房间看下吧,那有样好东西。”
来到兴哥的卧室,装饰豪华却简洁,装饰品很少却很气派。水晶雕灯,一开似珠如珍,宝光夜明,昼生夜隐;另一开则眼花缭乱,魂牵梦萦,迷幻重重;那灯光洒shè开来,而本来洁白无暇的墙壁上却乱糟糟地涂满了电话号码。奇怪的是,显眼处吊挂着一辆跑车,一辆华美的自行车。是限量版的概念车么?莫非就是传说中全球只有50辆的“飞行刀刃”?只见它静默着,在耀眼灯光的反shè下映衬出炫丽的钛银sè金属光泽,质地jīng良,外形奇特,如眼角档,车座货架,飞轮脚踏,也显得相得益彰,jīng巧别致。兴哥竟以跑车作装饰,真有个xìng,我啧啧称奇。可是——
我的神思凝滞了几秒,这车感觉甚是熟悉——实在太像了。
走上前,鉴赏之余,忍不住以手轻抚,一尘不染,龙头有烙印车牌号:606011。
蓬头见我似魂不附体又若有所思,愣在那儿一言不发,他就上前言明炫耀开了。“兄弟,这辆跑车不错吧,是我送给兴哥的见面礼。”我强抑心中的怒火:“好,很好,的确很好。”
“是呀,这车是我jīng挑细选的,当时,在‘超级’车行看到这辆车时,极为惊喜,立马买下,送给大哥,相信他定会喜欢。”
“不错,我是喜欢。当初留下它,这也是一个很很重要的原因。”兴哥说,“千金易得,好车难求。一辆好车一个人情。此车我自打第一眼见到就打心眼里喜欢。此车形式新颖,xìng能优越,速度上竟能与摩托一比高下,骑上兜风换档都很顺手,的确很符合我的心意,为此都舍不得骑呢,所以至今还挂着,当装饰品也很不错啊。吕布骑赤兔,宝剑配英雄,把它送给有缘人是最好的礼物了!”姚兴一副如获至宝,陶醉其中的样子。
我更加怒火中烧。我强忍火气询问蓬头:“蓬头啊,这么高级的车,改天帮我也去买一辆!多少钱?”
兴哥倒是慷慨:“诶,兄弟,你想要的话,我送给你好了。”
“你说啊!蓬头!”我没有理会姚兴,而是恶狠狠地质问蓬头。
蓬头被唬得一楞一楞的。
“这……这……是这样的。当初我买的时候,车行仅此一辆,限量版……”
“呵呵,限量版,好,那它多少钱?”
“恩……两三千多……”
“哼!两千多?三千多?”我按捺不住一股无名恕火,“这是无价之宝,你却白不费分文地偷到手,还好意思胡报价钱?!”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找你很久了!”此时,我拳头已经握得“咯咯”响,箭步上前,对准其脸,甩过去就是猛的一摆拳。
蓬头一时没反应,急退几步,三条‘小红蛇’分别从鼻孔和嘴角爬出来。
我想再冲,却被兴哥及时赶上拦住:“六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狠狠地说:“我要杀了他!”
还记得去年十一期间,恰逢我生rì,父亲要送一我辆新跑车作生rì礼物。
去车行选车,那里的车款款新颖,式式琳琅,目不暇接。我相中了其中三辆别具一格的车,它们各有所长,真想取其jīng华,集各家之所长组成一辆超级跑车。父亲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随后在老板那耳语几句,随后我们三人一道进了配件房,那里整齐地摆放着车头、车身、车座。
老板找开了,准备装配。父亲说:“六,你不是最喜欢与众不同吗?买的车以后肯定也有人买,另行组装的车,就肯定是独一无二的。”半个多钟头,车装配好了。我去试车,那感觉,飞一般的轻快,xìng能之优越超乎了我的想像。骑着这辆车,我又酸又甜。甜的是车太棒了,怎一个“爽”字了得;酸的是怕这价格有点惊人,父亲只是在武馆做教练,外加厨师兼职,这样是车该不是我们所能消费的啊!
但父亲见我衷心喜欢就坚持要下了着车,而且也始终没让我知道车的价钱,我只是隐约地发现他发间多了许多银丝。
好车在同行中倍受嘉奖,每当我跨上宝骑,总有不低的回头率,其他人羡慕的目光让我心里多了分欣喜。可好景不长……
后来,我和父亲在姑妈饭店吃饭,车刚停,我被七岁的小表妹吵嚷着陪她去玩。匆忙一锁,竟然没锁好。本想就在店门口,只一会儿功夫,况且光天化rì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有事。
——然而偏偏有事!
在大家都进包厢开饭时,我莫名地感觉不对,待我冲出去一看,心爱的车就这样蒸发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时只觉着背如是芒刺,头皮发麻,天不热却大汗淋漓;手在抖,声音颤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心跳超过一百八十下,眼下一片漆黑……
这时候,最需要冷静,但再冷静也徒劳无功。报着最后一丝希望——追,希望那贼还没有走远。即便施展轻功,即使福尔摩斯再世也抓不出这个贼,况且凭我那辆车的速度,摩托车也未必追得上……
悔恨交加,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啊。
父亲沉默。
我恨!我恨这世道不公,我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恨那些好吃懒做的盗,恨那些偷鸡摸狗的贼,我恨所有那些,把自己的快乐和利益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人”!
罪如硕鼠,
无不厌恶。
贼岂容纵,
地灭天诛。
而父亲如大海般平静,如高山般沉稳。“花钱买教训”,这也是他唯一说过算是责备的话。
想到父亲,心中象是打翻了五味瓶。我是有父亲一手带大的,他是武家出身,也服役过,平时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自小他就教我习武防身,所以我从小是揍那吊着的沙袋长大的。上学后,父亲就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恃武逞强,惹是生非,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不给父亲添麻烦,高中以来我已经收敛了很多,隐忍多时。但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我天生就是挺着胸膛做人。而父亲却不知为此受了多少罪,其实在我心里他是最伟大的,或许这一走真的有点对不住,父亲的气也许未消,又或许我的出走也省去了父亲的麻烦。
蓬头略站稳,拭干血迹。从他的瞬间表情看,我明白梁子是越结越深了。
兴哥让我先冷静下来,拍着我的肩语重心长:“不错,这世上本的确没有公平可言。人一旦出生就有不同的起点,还有什么公平的终点可言?殊途同归也不过一死。可死,也有轻如鸿毛和重于泰山之分。或许只有那传说中的高考才是相对公平的!C国法律有许多疏漏之处,怎么罪责罚相适应?所以贼禁而不止,这世道凶险得很,各人的素质都低得难以置信,社会的现状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有时候任你武功再好,但生命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想不到姚兴你这些年的感悟这么深,我也觉得,我们国家的法律,现在正从定嫌疑为有罪,找到各种证据证明其无罪到任何嫌疑人无罪处理,再收集各种证据定其有罪才会受到制裁,这样或许可以避免许多冤假错案,但是也容易让罪犯逍遥法外!有些明明所有的迹象都指向凶手,白痴都知道是他干的,可就是苦于没有实质xìng的证据将其定罪。
“诶,再说小偷吧,老鼠过街,哪户人家没有少点过东西啊?家里失窃,苦不堪言。然贼何处寻?防不胜防啊!终归根究底,谁愿天生为贼?毕竟那也是冒风险的呀……根源还是穷,,对吧?”
“呵呵,”姚兴道“这个见解啊,头一次听说有人不是把偷窃的原因归结为良心太坏一时贪念,而是所谓的穷和,哈哈,有趣!可是六儿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一语惊人,不得不考虑那种窃国的硕鼠哦。
真想有这么一个太平盛世,**,夜不闭户。“‘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可惜,谈何容易——”我叹息一声,“有一点我始终坚信,一个人不是生来就是作恶的,大部分都因生活所迫啊……你说得不错,林语堂先生也写过一则《大鱼小鱼》的寓言,其中说道大鱼可以吃小鱼,而小鱼却吃不了大鱼,所以世界上本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这就是起点差异,天生的,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一个人出生的时间地点,家庭条件都不是由你自己选择的。”
“呵呵,六六说的是啊!”我和兴哥相视一笑,“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也许那也是命中注定的……”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调侃道:“我们可以改变现状啊,就比如小鱼吃大鱼”
“哦?”兴哥惊讶,却来了兴趣“小鱼怎么可能吃大鱼啊?”
“听说过‘水中之狼’食人鱼吗?是一种很恐怖的物种,繁殖速度惊人,而且进攻力惊人,几分钟内可以让一头牛只剩下骨头,而且他们攻击时会分泌一种麻醉剂,即使你被吃得只胜下一根骨头,也浑然不知……论形体,它们就小得可怜了,但是干下一条鲨鱼却小菜一碟。”
“那应该只是食人鱼数量上占了很大的优势吧?”
“不尽然!即便是一条食人鱼和一群鲨鱼相斗,也一定是小食人鱼赢。”
“哦?”姚兴疑。
我答:“鲨鱼口太大,只能活吞了食人鱼,而一旦食人鱼进入鲨鱼体内,就可以把鲨鱼咬穿,而一旦有血腥就会引来一群鲨鱼,互相厮杀残食……食人鱼就起到催化剂的作用,不损丝毫,全身而退。”
“哦,原来如此,”兴哥若有所悟,“鲨鱼只是貌似强大,也许许多社会现实也只是表象。突破口也许就在鲨鱼的肚子里,所以应该深入社会才是!”
一阵大笑之后,兴哥想把车还给我:“既然本是你的坐骑,那就物归原主吧。”
我推辞道:“算了,都过去了。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好鞍配好马啊,你既然那么珍惜它,况且我们久别重逢本是喜事,而我身无分文并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以送你,这车还是请你笑纳吧,我并不亏啊。”
“哈哈”姚兴豪爽一笑,摇了摇我的肩头,“好兄弟,够义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一点我是想不明白的,青龙帮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像蓬头这样的人渣,姚兴你怎么会姑息养jiān,放任这种江湖败类呢?
姚兴说其实他原先也是根本不收蓬头的,后来众兄弟中有个叫王林的劝谏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孟尝君尚且广招四方贤才,不拒鸡鸣狗盗之徒方成大事。而青龙帮多一个人自然是多一份力量。况且若是拒收主动登门之人,传出去江湖上影响不好,恐怕难有人再来归顺,青龙帮如何壮大。相反,若是我们连蓬头等有名的小混混都可以降服,必然邦威大振,群英归我若水之归下啊!况且佛曰无不可渡之人,我们所要做的应该把他们引回正道,而不是放弃他们!这样只会使他们破罐子破摔,定然增添社会的不稳定因素……”
果然是舌灿莲花,姚兴就是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就觉得有理,加上对见面礼跑车的喜欢,就收了。倒想见识见识这位王林兄了。姚兴说明rì会把众兄弟召集起来引荐的。我叹息麻烦啊,引狼入室。他还叫我要学会应对各式各样的人,方能成长。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