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迷途所牵,几回回梦中所念,而今这高大正直的身影正投影在门前,我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久立无言。
那种由忧郁欣喜混杂而成的眼神,那已衰发斑斑的双鬂,父亲,这真的是你吗?他一步步前驱过来,我片刻不离地直视着他,他终于停在我面前,稀有的浊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直到他喊出那句久违而亲切的“六儿”,我精神在那瞬间崩溃,奔过去,紧紧抱着爸,千行泪滚滚而下。哽咽道:“对不起,爸!孩儿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您原谅我吧!”
父亲回应地抱紧我:“六儿,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只是莲(怜)子心中苦啊!”
停滞几秒,悟以往之不谏,知来着之可追。
“梨(离)儿腹内酸。”我脱口应着“爸,这些日子我好想你啊,在外面的时候我颠沛流离无依无靠,我……”我有一肚子的心酸苦水想对至亲的人倾倒。
父亲有力的臂弯再度紧了紧,我快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六六,爸爸也有不对,好孩子,我们回家吧!”
“嗯!”我答应得简短坚决有力。
常言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回家的感觉真好,我先冲着那熟悉的沙袋使劲地出了几拳,踹了几脚,再看看自己的房间被父亲布置得索然紧凑却不失条理,书架的书整整齐齐,温暖床上厚实的被窝还多了两个靠垫,台灯下看起书来格外惬意,加之起来便可以触及电脑,真道一应俱全,我颇为感动。
我抱歉地问:“爸,这些天你过得好吧?”
“还好,还好。你出去那么久都不见回,杳无音讯,为父怎能不心急如焚啊?”
平日父亲不怎么会说话,我这一趟回来却发现他语言功夫长进了不少嘛。我疑惑地问道:“爸,我刚回来没多久,您怎么知道我在警局?”
“你以为张纤凭什么这么关照你?还不是看在我和他老战友的交情份上,否则怎会容你多问?你那叫做妨碍公务!”爸得意地说。李维义升迁后调过来的警长张解放和父亲私交甚好,“我把你照片给他了,拜托他找你,找到了就立马通知我。你一回剡城警局我就闻讯而来了!”
我惊叹:“噢,原来老爹还与那么多警察有老交情啊!”
“想当年,我们一起受特训时,就是亲密无间的队友,他当jǐng察后,我还曾帮他破过几个棘手的案子,若不是我他能轻易擒得凶手?”爸越说越得意。“不过近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地位不同了,总觉得有些变味儿了。”
我更惊叹:“想不到爸爸原来以前还是破案高手呀!那您快在姚兴这个案子上帮我想想办法,有何良策?仙人指路一下啊,你知道姚兴他绝对不会杀人的!”
没想到老爸非但没有满口答应,还摇摇头:“智子疑邻,不要光凭感情亲疏来看待问题,作为侦探首先就得站在客观的角度你明白吗?”
我还未完全领会父亲的意思,他接着道:“理智一些,正如我常说的‘问题本身其实并不是问题,如何看待它才是真正的问题!’自己的事情还的哦自己办,我呢还得着手让你重返学校的事宜,这个寒假里想你把落下的功课补补。”
“哼!不肯帮我?您刚才还说的什么什么,你就吹吧。看那天上是什么,那有牛在飞,是因为地上有你在吹。”
激将法对我爸一点儿都不管用:“随你怎么说吧,姚父都没有插手此事,我何管之?”
“他倒也不是坐视不管!”来者诚爷爷,他来访见我们门未关便直接进来了“不过昊儿你说得也对,自己的事情总归得自己管。”
我喊了声“诚爷爷”,他竟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小少爷,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少爷的……老头子看好你!”
……
姚父到底是何态度?他是不知道有此事还是不打算管自己儿子死活?没来得及与父亲细细叙旧我便全身心投入案情思考。父亲道天色不早,让我先去睡觉,只有休息好才能奋战。
我喜欢和父亲同床,抱着他坚实的胸膛。这次我躺在床上,陷入沉思,头脑中整理着我所知道的每一个细节,一心只想自己一定要为郁竖洗脱罪名!可种种迹象好像都对他不利,紊乱得连我甚至也开始动摇,不!透过表象看实质,越是确凿越是值得怀疑,这一定是有人精心设的局,一个十分严密的圈套我告诫自己,如果连姚兴都信不过,我还能相信谁?
夜渐渐深了,月霜冷洒,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明天我要向张警官申请一起办案,设想自己将会遇到的重重困难,又将如何去克服?此行谈何容易?
“六儿,不早了,先别想了,快点睡吧!”父亲略带嘶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柔和。
我“嗯”了一声,继续想着。奇怪,迟迟没有听到父亲的鼾声。我十分了解,父亲平日辛苦劳作倒头便睡着了,鼾声如雷就是明证,身边的人即便把耳朵揉起来塞住而动也都无济于事,可我自小还是乐意与父亲同床睡。不幸的是,我居然也有与父亲同样的恶习,还青出于蓝。只要我睡着之后呼噜声震动天地可撼五岳。周边的人想入睡都难。
父亲深知自己的陋习,明白一旦自己进入了梦乡的话我就惨了,所以一直忍着不睡着,直到我发出打鼾的信号后才肯闭上倦眼。然而我也在等着父亲已经睡着的信息,终未能盼到。不得已假装使劲打鼾,不久后父亲那儿也鼾声响起,节律不对,又莫名其妙地停了。
天渐渐明了,晨曦微露。父亲冷不丁冒出一句:“睡吧,六儿,你瞒不过我的,你都一宿不睡了!”父亲深谙我睡觉习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会梦呓连篇。我也熟稔父亲习性,他竟陪着我一宿没睡了,眼泪硬是不争气地湿了枕巾。
安身沈园不知归
危如累卵旦夕回
相送离愁终须别
易水一行总带悲
祸不单行阻归程
福无双至尽余泪
同甘共苦兄弟情
在狱岂遭莫名罪
校运会 做裁判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