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不是一名普通男子,他也不应该是一名普通男子,但是,也不该生得如此离奇古怪吧。
他像他母亲任姒一样人高马大的,像他父亲赤芒一样奇丑无比。
是的,看到炎帝这幅尊容,费斯便可以确认他的确是这赤芒的儿子了——两只大而无神的眼睛,头上顶着两个向角一样的脓包,面呈土黄偏青的古怪颜色。是的,他能理解不是每一个英雄都玉树临风、貌似潘安这件事,但是,这般丑得堪称奇观的样貌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柱啊!”赤芒看着这个被费斯默认为炎帝的人顿时间就泪流满面了,是委屈,还是激动,说不好,但是他的哭相,以及摧枯拉朽的哭腔确实很具威力。
“魁隗……”任姒欲言又止,有些犯难地看着儿子。
魁隗转向他的母亲,仿佛十分不悦母亲对赤芒这模棱两可的态度。如果,任姒都作为自己男人的赤芒是嫌弃的话,那么魁隗对作为父亲的赤芒就是厌恶,厌恶里透着恨意。
其实,费斯也恨过老费的荒唐,但是那种狠多半是源自对他的不信任,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怨怒吧,但绝非这种恨不得对方去死的恨。
“呜呜呜……嗯……啊……”赤芒的哭声在魁隗的愤怒里更加高亢了。
魁隗上前一步,很粗鲁地用他铁簸箕一样的手掌捂住了赤芒的嘴巴和鼻子,那一触即发,一发便不可收拾的哭泣便被制止住了。可是,眼看着赤芒憋得上不来气儿,整张脸都慢慢地由红变青了,他依然很冷血地立在那儿,以一种骄傲而威武的姿态等待着赤芒窒息。
一旁的任姒则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逃避着眼前即将发生的惨剧。
“喂!喂!放手!你放手呀!他会死的!”莫桑不顾一切地跑上去扯魁隗的胳膊,而魁隗斜眼蔑视着她,却纹丝不动。
费斯看着这对父子,或许吧,魁隗就是知道这赤芒是他的生父他才一心想灭了他吧,赤芒的存在明显影响了他的鸿途,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要弑父!可是,任姒呢?她一开始便不想让赤芒死,而此时,她的逃避更加说明她的不忍和无可奈何。
“任姒大人,”费斯瑟瑟地拿开她捂着眼睛的手,要救赤芒看来就要从女人的不忍下手了,“你再逃避下去,他就死了!”
“魁隗!放开他!”任姒怒吼一声,女人的情绪在一瞬间迸发了。
魁隗不自觉地松了手,看向任姒。而被魁隗搡到一边的赤芒连忙捋了捋自己的脖子,蜷到地上干咳了起来,他在这对母子对面是那么孱弱,那么可怜,但是又是那么不屈。
为了不使气氛太过尴尬,更为了不让魁隗伤到赤芒,费斯开始口若悬河地拍起他们母子的马屁来,“任姒大人,魁隗大人,众所周知你们是受神灵看顾的圣人,怎好和这等愚民一般见识呢?这个赤芒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我知道你们有神灵看顾可能不会被沾染,但是,不得不防啊?”
任姒特别有眼色地向魁隗点了点头,“是啊,魁隗,咱们万不可因小失大!这个人说这赤芒患了重疾,所以胡言乱语,如果就这么杀了他,此疾便会扩散,为了有蟜国数众国民,吾儿不可鲁莽!”
魁隗斜着眼睛瞄着他的母亲,那样子很不屑,又很愤懑,这个三岁便知稼穑之事的圣人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但是,说这话的是他的母亲,同时也是有蟜国的头领,她是有意袒护这个人,他怎会不知道呢。
他开始很谨慎地看向费斯,一开始他就忽视了他了,但是这个胆大的奇怪的外邦人,竟然敢管他们的“家务事”,他有些气不过。
任姒稍显婉约地笑了笑,“儿子不用担心,这位小兄弟来自异邦,见识过这种癔症,他说有救,就不妨将他们统统带回去让他试试。”
魁隗不说话,在他母亲和父亲期待的目光下,转走便走。
“这孩子,怎么这样没教养?!”莫桑小声嘟囔了一声,就过去搀起了赤芒,“赤芒伯伯,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你儿子同意让你活下来,并且让你住进有蟜国了!嘻嘻,你说,你怎么感谢我们……”
莫桑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任姒狠狠地掴了莫桑一掌,“再敢胡言乱语,决不轻饶!”
莫桑有些恼,有些怒,但是面对人高马大的任姒只能撅着嘴,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费斯能感觉到莫桑在看他,其实看他也没有用,现在大家都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再说了,这个凡事都不怎么走心的三八,就该吃点儿苦头儿,不然怎么长记性?所以,费斯特别不仗义地在心里暗自叫了一声“该!”
没走多久,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有蟜国。当然,任姒和魁隗并没有那么好客,带着费斯和莫桑好好参观一番,而是直接将他们连同那倒霉鬼赤芒一起投进了大牢,当然这里没有现代的监狱那么先进,只不过是一个木头栅栏的笼子。笼子口还放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哨兵把守着。
有道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费斯对目前的形势看的很明白,其实,自从弄明白了赤芒这倒霉鬼跟任姒魁隗的关系,他就没有妄想过他跟莫桑能成为他们的座上宾。
这些天,赤芒是没日没夜地哭天抹泪,莫桑则没日没夜地叫骂发飙,费斯则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思考。当然,倒不是在想怎么给倒霉鬼赤芒看病,而是思考怎么让那没心没肺的母子二人放了他们,怎么获得炎帝魁隗的赏识,当然,若是能成为他的心腹,就更好了!
突然想到女娲娘娘,她这些日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而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莫桑,却那么鲜活地无处不在,少许的沮丧之外,更多的是习惯。爱一个人,就应该把她放到心里,爱一个人,就应该爱屋及乌。
费斯走到莫桑身边,扳着她的脑袋,让她靠着自己的肩上,坚定地说,“别怕,我会想办法让任姒和魁隗放了咱们。”
莫桑抬眸看了看他,安定下来,“真的?”她在他身上嗅到一些男子气概,这种雄性激素的气味儿让她心里那些小烦躁,小委屈,小情绪,全都化解了,这种感觉其实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