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得到是如意算盘!”江无涯轻蔑地一笑,“给了你功法,我焉能活命?”
江兰柳眉倒竖,尖利的声音刺耳至极:“江无涯,江家养育你这么多年,你怎生如此忘恩负义?”
“放你娘的狗臭屁!”江无涯破口大骂:“你们杀我爹娘,抢夺神兵,暗算我时怎么不念同族之情?”
“混账,满嘴喷粪,找死!”江兰惊怒不已,呵斥一声,仗剑便向江无涯刺来,江无涯正欲动作,却发现江铭已经将江兰阻住。
“大哥,你干什么?”
“兰妹,冷静些!”江铭威严地扫了江兰一眼,低声说道:“这小子事关江家大计,你不能就这么鲁莽的将他杀了,待套出他的修炼功法,他随你怎么炮制。”
“亲兄妹之间也这般打情骂俏,眉目传情,简直不知廉耻,猪狗不如!”
江无涯虽听不见江铭说什么,却也能猜到他们打着《吞天灭世经》的主意,再看江兰脾性火爆急躁,顿时计上心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怪不得你江兰亲手鸩杀了丈夫,却原来是为了与江铭这伪君子暗地媾合,江无痕这狗贼恐怕还不知道他的生母竟是姑姑!江家——”
“住口!我要杀了你!”
江铭和江兰气得暴跳如雷,后者更是面容扭曲,目似喷火,凄厉地嘶吼着,越过江铭,挥剑向江无涯斩去。
江兰性情刚烈,最恨男人朝三暮四,更是为此亲手鸩杀了丈夫,十几年来一直没寡居,不曾对哪个男人假以辞色。她又怎能容忍江无涯污蔑她的名声,玷污江家的清誉。
“白虹贯日!”
怒吼一声,江无涯却是后发先至,红色的斧罡更映衬得他赤红的双目妖异而恐怖,杀气凛凛,状似疯癫,如同来自炼狱的魔神。
“小心!”
眼见江无涯出手,江铭顿知一切都在江无涯算计之中,暗道不好,连忙出言提醒,同时挥剑向江无涯杀来。
江兰立时醒悟,忙将所有的真气注入长剑,迎上江无涯斩来的开山斧。然而就在双方即将碰撞时,江无涯身子突然一顿,悠然转折,快若流星地扑向一旁的江清。
“嗤!”
江清大好头颅冲天而起,瞪大的双目中满是惊恐与不甘。
“噗!”
江无涯落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却顾不得休整,抱着开山斧便向远处逃去。
白虹贯日,有去无回。江家四人正是没料到江无涯能中途转向,才让他有机可乘,一招斩杀了江清。
极速运动中转向,饶是以江无涯身体之强健,亦是难以忍受肌肉筋骨的撕裂之痛,重伤之躯更是雪上加霜,许多经脉纠结错乱,脆弱不堪。
“江清吾儿!”江万仇悲愤地大吼一声,须发皆张,手腕颤动,将手中断剑狠狠向着江无涯的后背掷去。
“狗贼受死!”
江万仇袍袖挥舞,紧随断剑之后,天级八重的实力再无保留,双手箕张,银光闪耀,如排山倒海般向着江无涯拍去。
江无涯头也不回,在断剑及身的刹那猛然斜刺里跨出半步,躲开了这凌厉的杀招,然而便在此时,气势汹汹的江万仇便已杀来,双爪更是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吼!”
没有片刻迟疑,江无涯挥舞开山斧向后斩去,体内仅剩的真气再无保留地涌进开山斧中。
“当!”
一声巨响,江无涯惨叫一声,便似断线的风筝抛飞出去十数米,口中咳血不止。
“江无涯,交出功法,老夫可以留你全尸,否则——”
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着起身的江无涯,江万仇眼中满是愤怒与杀意,天级八重的威压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江无涯身上,让他呼吸不畅。
“嗬嗬!”
江无涯嘶哑地笑着,背脊挺得笔直,眸子中没有半点退缩,反而尽是疯狂与戏谑,“江万仇,当初江无痕毁我丹田,我非但不死,武功反而更进一步,你最好一掌拍死我,只要给我一线机会,我就要你江家鸡犬不留,血流成河!”
江万仇双目一凝,心中震动,却不知如何抉择。十天功夫就能让一个人从零达到天级二重的实力,江无涯修炼功法的品级恐怕远远不止金丹境。留着他是养虎为患,杀了他亦会失去功法。
“兀那贼子,纳命来!”
就在江万仇迟疑时,披头散发地江兰却是飞驰而来,一剑刺向江无涯胸膛。
江万仇欲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江无涯更是只来得及将身子移动了一寸,长剑便穿胸而过。
江无涯身子一晃,跌坐在地,感受着生命力的不断流逝,他的眼中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只有浓浓的悲伤和解脱。
“江无涯,告诉我你的修炼功法,快,告诉我!”江铭蹲下身来,一边在江无涯身上搜寻,一边急促地问道。
江无涯充耳不闻,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开山斧,一如抱着父亲温暖宽厚的手掌,嘴角的鲜血淅淅沥沥如雨下,滴落在开山斧上,月光下,鲜血似乎渗进了斧中,与斧面上的锈迹融合在一起。
幻觉?就要死了么?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十四岁的他,脸上还带着浓浓的稚气。
一夜之间,他眼中儒雅的哥哥向他举起了屠刀,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敬重的叔伯长辈成为了杀害父母的仇敌,他依恋的江家成了比鬼哭山还要可怕阴森的地方。
是他太单纯,还是夜太黑?
无论他表现得多么坚强,多么狠辣果决,也掩藏不了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他还只是个孩子,血脉相残的仇恨对他来说实在太重,重得几乎将他压垮。
他恨江无痕,恨江铭,恨江家,更恨这个世道。
犹记得江清传授“不动如山”时的音容笑貌,而今他却是死无全尸。
纵然江家人死绝,爹娘也不能复生。
有些事,知道比不知道更痛苦。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废物!”
“嗯?”
精神恍惚间,江无涯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冰冷而威严的声音,打起精神抬头望去,却只见江万仇一脸惋惜,江兰神情怅然,而江铭却是焦躁癫狂。
“不但是废物,还是个懦夫!”
江无涯顿时毛骨悚然,涣散的精神不由一振。淡淡的月色下,四周荒芜一片,除江家三人再无一人。
“开山斧,一定是开山斧!”
江铭搜遍江无涯全身无果,目光落在了江无涯紧紧抱着的开山斧上,眼中顿时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伸手便去抢夺开山斧。
“休想!”
气息奄奄的江无涯突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模样凄厉而凶狠,江铭连续加了两次力气都未能抢过开山斧,顿时恼羞成怒,抬手一掌便将江无涯左臂拍断。
江无涯依旧不肯松手,江铭气急,又是一掌将江无涯的右臂拍断。江无涯疼得浑身颤抖,嘶吼一声,身子猛然扑倒,竟将开山斧压在身下,双手不曾放开斧柄分毫。
江无涯的顽强与执着让江万仇和江兰动容之余更感到害怕,还有淡淡的懊悔。
以江无涯绝佳的天赋,坚毅的心性,若是江家不负他,好生培养,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一定能带领江家走向巅峰。
可惜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找死!”江铭怒不可遏,挥掌便向江无涯脑袋拍去。
“孝心可嘉,倒也不错。”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江无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那冰冷威严地声音再次传来。
“哼!”
江铭的手距离江无涯脑后还有一寸时,一声如炸雷般的怒哼传来,江铭顿时如遭雷击,浑身巨震,手掌再也拍不下去,面色更是涨得通红,一口鲜血飙射而出,神情瞬间萎顿下来。
“铭儿!”
江万仇和江兰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江铭,同时骇然地发现,本是重伤垂死的江无痕竟然缓缓站了起来。
他眼中的血色已经消退,变成了没有眼白的黑,深邃而空洞,而他的额头处则有一团红芒若隐若现,淡淡的红光映衬着他煞白的脸,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妖异。
蓦然间,空气震颤起来,是天地灵气的躁动,江万仇似乎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
下一刻,但见江无涯一张口一吸,方圆三里的天地灵气呼啸而来,如海纳百川般被他吞噬,他的腹部肉眼可见的臌胀起来。
就在江铭三人认为江无涯的身体会被生生撑爆时,令人牙酸的“喀嚓”声响起,江无涯的身体竟迎风而长。每长一分,他隆起的腹部便缩小一分,身上的伤势亦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当他的腹部平坦如初时,江无涯也长到了一丈高,而他的气势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沉重的威压让江万仇脸色一变再变。
咂了咂嘴,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江无涯俯视着江万仇三人,低沉地道:“莫非朕沉睡得太久,世人已忘了朕的名号,连你们这样的蝼蚁也敢在朕面前放肆?”
“小子,今日便传你一招,魔神开天。”
说着,江无涯缓缓举起开山斧,顿时风起云涌,沙飞石走,方圆十里的天地灵气被开山斧吞噬一空,无边霸道、惨烈的气势铺天盖地般向着江万仇三人压迫而来,江万仇豁然色变,大吼一身,转身便逃。
江无涯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容,手中的动作不紧不慢,当开山斧举到头顶时,天地间陡然一亮,星光璀璨,而他却是天地间唯一的黑,神威凛凛,如千万丈的巨人,顶天立地,巍峨伟岸。
“魔神开天!”
似是怒吼,又似是呢喃,一点红芒自高空坠落,顿时风云变色,滚滚黑气席卷整个苍穹,遮蔽漫天星辰,天地似乎果真要被一斧劈开般,隆隆作响,而红芒过处,一切尽被黑气湮没,悄无声息地化作齑粉。
烟尘散尽,半个江府化作废墟,一条长达千丈的沟壑延伸到江无涯的脚下,黑洞洞深不见底,江万仇三人已然化作烟尘,死得不能再死。
“太弱了!”
失望地摇摇头,江无涯再不看江府一眼,转过身准备离去,突然脚步一顿,看向一处荒草丛中。
“出来!”
江无涯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草丛晃动,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自草丛后钻出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江无涯。
“你准备向朕动手吗?”
老者面色一白,艰涩地道:“不不,大人,小老儿只是路过,绝无恶意!”
江无涯轻哼一声,皱了皱眉头,手中开山斧一摆,一道红光划过长空,他便消失不见。
看着江无涯离去的方向,老者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好厉害的兵器,若是能据为己有,别说天武国,就是沧澜宗,我柳家也可以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