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暗笑，他自鬼哭山一路走来，虽然于仙道知识是孤陋寡闻，但俗世间的种种手段他却是清楚得很，路景云想卖地图却不明说，无非是待价而沽。

“师兄高义，小弟佩服！”江无涯一脸敬佩，说着便伸手去取路景云手中的地图。

路景云轻轻一躲，皱皱眉头，提醒道：“师弟，这地图可是哥哥费了诸多心思才到手！”

江无涯笑答：“小弟明白！师兄今日助我通过考核，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他日学有所成，定有厚报！”说完，这厮又伸手去接纳地图，路景云是哭笑不得，这厮看上去七窍玲珑，难道是个呆子？

不得已，路景云只能低声道：“江师弟，实在抱歉，这地图方才五十下品灵石允诺了另一位师弟，怕是不能给你！”

“真是遗憾！”江无涯一脸遗憾，沮丧，喃喃道：“可惜我只有一块下品灵石，比不得那位师兄，看来是与核心弟子无缘了！”

路景云一呆，暗道一声晦气，本以为能小赚一笔，却没料到竟遇上了个呆子加穷鬼，一时兴趣缺缺，就要离去，江无涯却是郑重其事地地取出一块下品灵石，真诚地道：“路师兄，你说与小弟一见如故，小弟也有同感，区区灵石又怎比得上你我兄弟情谊？这是小弟的全部家当，你都拿去！”

“这——”迎上江无涯诚挚而热切的目光，路景云一时无语，呆呆地看着江无涯将灵石放在自己的手中，换走了地图。

“多谢师兄慷慨厚义，小弟感激不尽。”

路景云干笑几声，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面子主义害死人啊！”路景云离去，江无涯将地图收进储物戒指，微不可察地轻笑一声。目光所及，路景云在人群中穿梭，不时取出一卷地图兜售，赚取的灵石有多有少，却是比江无涯的一块下品灵石多了不知多少倍。

便在此时，四周突然安静下来，江无涯抬头望去，便见十位年轻男女从天而降。各个生得清秀俊美，神情或高傲，或庄严，或冷峻，或温和，不一而足。

为首一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肌肤莹润如玉，双眼灿若星辰，深邃如海，虽然身量不高，却巍巍如同山岳。只是淡淡的一眼撇来，似是能直透心底，让江无涯心中凛然。

目光落向其他九人，江无涯不由微微一愣，没想到竟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一鸣，却没料到他竟是内门弟子。

“诸位，想必你们都知道此次考核与以往不同，我也不多赘言，希望你们能拿出全部的实力，完成考核，获得进入内门的资格！”

顿了顿，这人语气严肃了一分，淡淡道：“我圣宫的规矩你们很清楚，若是有人存心捣乱，那就休怪我凌枫不客气！”

一股浩如渊海、沉重如山的气势弥散开来，尽管一放即收，江无涯依旧感觉呼吸不畅，脸色隐隐发白，广场上众人更是骚乱不已。

“居然是凌枫？我玄元圣宫大弟子，二代弟子中第一人？没想到这次主持考核的会是他。”

“据说三十年前他便达到元婴境涅盘时圆满境，如今恐怕已经进入了轮回境吧？”

“凌枫的天资虽算不得圣宫最高，但也是出类拔萃！”

凌枫居高临下，威严的目光逡巡四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或是敬畏，或是崇拜地看着他。

凌枫面色肃然，双目如月如日，明亮耀眼，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忽然，凌枫的双手由静而动，开始结印，因为速度太快，让人感觉非常突兀。

风云卷动，一只通体火红、体型巨大的山羊虚影自虚空中走出，浮在凌枫身后，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尽是高傲与炽烈，身上的气息中正平和，浩然博大。

“果然是轮回境白羊宫的实力！”

场上众人惊叹不已，眼中充满了向往，便是江无涯也不例外。

随着凌枫结印速度越来越快，他身后的山羊虚影也愈发凝实，愈发灵动，便似是活过来一般。

忽然，凌枫清叱一声，律动的双手陡然一顿，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诀，向山顶的玄元无极钟一指，他身后的山羊虚影立时长啸一声，四蹄撒开，如同一团烈焰向着山顶而去。

“当！”

山羊虚影投入玄元无极钟，一声恢弘厚重的钟声响彻天际，隆隆声响中，一道七彩如虹的阶梯忽然从云霄中伸出，落在龙首山下。

“年龄不超过五十的弟子，现在便可以踏上虹桥，虹桥的另一端便是青云幻境，我在青云幻境等你们！”

凌枫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便率先踏上阶梯，只是两三步，身形便消失在云海之中。剩下九人除了路一鸣留在原地，其余人亦是拾阶而上，速度虽然不慢，但是比起凌枫却慢了不少，也没有他那般闲庭信步。

看着不少人兴奋激动，争先恐后地向着彩虹阶梯冲去，江无涯正欲施展身法，却发现路景云一脸淡然，不紧不慢，嘴角甚至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江无涯一怔，脚下一缓，来到路景云身边，疑惑地道：“路师兄，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若是抢不到一个好名次，九大宗派的纳新大会你岂不是要错过？”

“只有笨蛋才跑那么快！”路景云脱口而出，待发现身边是江无涯，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不急，不急。”

“路师兄，小弟初来乍到，见识浅薄，不及师兄你见多识广，神通广大，你说过咱们一见如故，师兄你可要多多关照小弟啊！”

江无涯一脸诚挚热情，路景云嘴角却是抽搐了几下，他是脸皮太厚，还是真的不通世故？

便在这时，彩虹阶梯上突然有惊呼声传来，却是冲在最前面的一人不知为何突然摔倒在地，而后一道白光闪过，人便消失不见，众皆哗然，前进的速度不由为之一缓。

尽管如此，还是接二连三有人消失不见，让热闹非凡的彩虹阶梯顿时沉寂下来，人人面色凝重，异常谨慎。

“路师兄，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消失的人去哪了？”江无涯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们？淘汰了！”

路景云一脸随意，江无涯愣了愣，正欲开口再问，前者却是突然快走几步，而后跨上彩虹阶梯向上走去。

“路师兄好！”

面色平静，甚至有些冷淡的路一鸣看了江无涯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露出一抹淡淡地微笑，“原来是江师弟，你的伤好了？你很不错，快上去吧！”

江无涯颔首，迈步踏上彩虹阶梯，顿时一股淡淡地，无形的威压自四面八方传来，使他脚下微微一沉，旋即恢复了正常。江无涯微眯的双眼中精光一闪即逝，一脸平静地向上走去。

一级，两级，三级……十级。

走到第十级，江无涯身形一顿，眉头轻皱，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心中暗道：“这阶梯果然有古怪，每上一层，压力便大上一丝，若不是我细心留意，恐怕还发现不了。却是不知这阶梯有多少层，最后压力将有多大？”

打起精神，江无涯大步而行。

十一级，二十级，三十级……

虽然江无涯身上的压力逐渐增长，但对他的影响却不大，步履稳健，行走如飞，不断将一个个玄极、地级的炼气境外门弟子超过，直到冲上第四百级，身后除了寥寥几个天级九重的少年艰难攀爬，身前再无一人的修为在金丹境以下。

深吸口气，踏上第四百零一级阶梯，江无涯身上陡然一沉，四肢百骸如同灌了铅，沉重无比，《吞天灭世经》自行运转，压力稍减，他继续向上走去。

第五百级，江无涯只是面色微红，额头见汗，速度虽然减缓许多，却未感到太过吃力。略微停顿，继续向上走去。阶梯上的人越来越少，走得也越来越慢。

六百级，七百级，江无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他的神情依旧坚定，速度不快，每一步却依旧平稳。

“八百！呼——”

沉重的压力令他面色发白，口中呼出的热气吹散了薄薄的雾气。

这里，威压已经不单纯作用在肉体，便是江无涯引以为傲的神识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探测的范围不过区区一丈。前方的台阶藏进了云雾中，看不到尽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那不断增加的威压，令人身心俱疲，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茫然无措之感。

踩在第八百零一级台阶上，江无涯身形轻轻一晃，竭尽全力直起身来，身体中顿时传来“嘎吱嘎吱”，骨骼被挤压后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脸上汗如雨下，胸膛起伏如同风箱，《吞天灭世经》全力运转，气血如同滚滚江河，在体内奔流不息，纵横交错的血管突起，如同一条条狰狞地小蛇，在纹起的肌肉上游动奔行。

八百零二级。

江无涯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双膝一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江无涯怒目圆瞠，怒吼一声，浑身气势勃发，发带顿时被崩断，乌发飞扬，他弯曲的双腿虽然颤颤巍巍，却终究一点一点挺直。

“想不到一个普通的外门考核都如此艰难，两月后的纳新大会又该如何？我原本自负，通过这考核还不是易如反掌，如今看来只是一个笑话！”

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迹，望着云雾深处，江无涯心中的自负烟消云散，一脸坚决，双眼亮得吓人。

“不过我江无涯又岂是轻易认输的人？前辈说只有屹立在世界之巅，我才有救活父母的机会，登上这龙首山便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