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六字与大陆所用文字完全不同,江无涯也从未见过,然而他却分明懂得其中的意思。
江无涯正思忖着这十六字的来历,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五字。
吞天灭世经。
字如其名,锋芒毕露,杀气逼人。区区五字,却让人有高山仰止、沧海一粟之感,字体上那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更是令江无涯心神震动,脑中翁鸣,久久不能平息。
便在这时,突然有眩晕感传来,江无涯心中一惊,不及他有所动作,恍惚间已经置身他处。这是一个灰蒙蒙的空间,无有实质,不知边界。
在江无涯疑惑的目光中,一个白色的人形光影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前,白光之中则有数十上百条鲜红似血的细线勾连缠绕,遍布人形光影周身。
“这是……”
江无涯惊愕得长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这红线勾连的图案竟是一套修炼功法,只是粗略一看,便不知比自己原来修炼的功法强上多少倍。
江无涯四岁开始修炼,十年不缀,达到气之一境第四阶,由后天入先天,河州城方圆百里之内年轻一辈无人可及,这惊才绝艳的修炼天赋不知羡煞多少苦修三四十年却依旧徘徊于后天顶峰的武者。
天武国以武立国,百姓人皆尚武,武功有成,不仅能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封妻荫子,更能由武道入仙道,长生不老,与天同寿。
然而世间是否真有神仙江无涯却是不知,炼气一境四阶,分为天地玄黄,而在偏安一隅的天武国地级高手便是肱骨,可以傲视一方,天级高手则是凤毛麟角,至于金丹修士据说只存在于沧澜宗中。
金丹以下,皆为蝼蚁。
是以澜沧宗虽立足天武国,却是超然世外,天武国皇室亦需要仰其鼻息而存。而对于天武国的武者,无不以拜入沧澜宗为荣,哪怕只做个外门弟子,修道成仙无望,习得一身厉害武功也能换一世富贵。
江无涯虽是庶出一脉,四岁修炼,十年修成天级一重,自是以武为贵。恰逢沧澜宗招收弟子,河州城唯一的名额自然是江无涯的囊中之物,而这却恰恰是祸事的根源。
江无痕年长江无涯四岁,嫡系一脉,习武天赋在河州城年轻一辈也是少有人及,奈何他终究比江无涯慢了一步。自忖无法争过江无涯,江无痕这才恶从心起,偷袭暗算,毁了江无涯的气海丹田,一路追杀他到鬼哭山。可惜江无涯命不该绝。
江无涯仔细地揣摩着人心虚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将所有线路铭记于心时,眼前突然一花,重归现实,萧瑟的寒风吹来,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精神却是愈发清爽振奋。
“如今我功力尽失,倒不宜出去,不若便在这山中修炼,待到恢复实力定要好好与江家计较一番。”
江无涯周围雪山皑皑,碧空如洗,极目远眺,却见有浓雾遮天蔽日,阴沉沉的透着神秘和诡异。那里就是鬼哭山深处,真正的大凶之地。
江无涯奇怪地是,自己竟没有死于群狼之吻,而且立足之处亦是毫无生机,莫说是爬虫蚂蚁不见一只,便是积雪下的草木也都失去了生气。
虽然感觉奇怪,江无涯也未多想,寻到一个刚能容身的岩洞便钻了进去,摆开架势,凝神静心,开始修炼起来。
初时,江无涯似老僧入定,不悲不喜,呼吸悠长绵延,微不可察。时间不长,他的眉头不由轻轻皱起,面容扭曲,额头有汗,身体更是轻微颤抖着,呼吸也突然粗重起来,胸膛鼓胀起伏,如若风箱鼓动。
呼吸之间,白气成形,起初只有半寸,半个时辰后竟达半尺之长。而后平地风起,围绕江无涯周身盘旋,越来越大,竟呈现淡淡的青白色,颜色愈来愈深,让江无涯的身形忽隐忽现。
忽然,江无涯睁开了眼睛,周身龙卷立时散去,归于平静。江无涯眼中闪过一抹惊奇,两手掐诀,意念再次沉于气海,时间不长,青白色的龙卷再次产生,比之方才更胜。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原来如此啊!”
武者修炼,讲求循序渐进,先贯通任督二脉,由后天转先天,而后方可吸收天地灵气,洗筋伐髓,筑基断体,窥探仙路。然而这《吞天灭世经》却截然不同,直接就引天地灵气如体,易经伐脉。
于普通人来说,引天地灵气入体困难无比,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损伤根基,甚至有性命之虞,《吞天灭世经》却能使人周身毛孔尽皆张开,吸引天地灵气,并将之收复炼化,纳为己用。江无涯周身的青白龙卷,正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吞天灭世经》中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恐怕正因此而来。
虽然如此,修炼这《吞天灭世经》却是痛苦无比,天地灵气由毛孔渗入肌肤筋骨,如同成千上万细小蚂蚁在身体经脉中噬咬穿行,酸麻痛痒,个中感受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江无涯却是咬紧牙关,强忍痛苦,静心内视,按照行功路线将周身吸引的天地灵气收拢炼化,形成丝丝缕缕淡红色的真气存于丹田气海。
父亲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江无涯贫贱出身能够在十年中脱颖而出,达到天级一重,除了绝佳的天赋,更因其心志坚韧。更何况如今身负血海深仇,他更是不会为这些痛苦而放弃。
黄级一重。
黄级二重。
……
短短三个时辰功夫,江无涯便达到了黄级六重的实力。尽管他本就有天级一重的底子在,修炼起来容易不少,但如此短的时间势如破竹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江无涯本担心修炼太快根基不稳,却发现体内真气比之从前精纯凝练十倍有余,周身经脉更是坚韧宽阔,毫无滞涩,于是便放下心来,如饥似渴地吞噬着天地灵气,努力修炼。
……
这一日傍晚,鬼哭山外围突然有一声清越的啸声在山间回荡不绝,啸声中满是畅快之意,却是江无涯出关所发。
十日,仅用了十日时间,江无涯从头来过,竟达到了地级六重巅峰的境界,修炼速度终于减慢。虽然他原本周身经脉贯通,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十天功夫突破三阶二十四个等级,如此速度也是惊世骇俗。便是江无涯自己,也没料到这《吞天灭世经》霸道至斯。
只是这十天来,江无涯也被《吞天灭世经》折磨得死去活来,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整整瘦了一圈,却也因此脱胎换骨。如今的他精气充盈,气血旺盛,六识敏锐,境界虽未恢复到天级一重,实力却是决计不弱太多。
炼气境前三重为后天,主要是自身积累,只要不是天赋奇差,勤修不缀,达到地级倒也不难,然而从地级到天级,一步之遥却有如鸿沟天堑,不知将多少人拒之门外。想要沟通天地,引天地灵气淬炼自身,突破天级,除了天赋悟性,还要讲求一些机缘气运。
纵然《吞天灭世经》炼化天地灵气壮大自身,起点比之平常功法高出不知凡几,由后天至先天,却也需要循序渐进。
“明天应该就是家族大比了,江无痕夺魁不难,河州城年轻一辈无人能出其右,我若不在,沧澜宗的名额非他莫属,不过如今么,哼哼!”看着漫天红霞,江无涯冷笑不已,眼中杀气凛然。
江无涯孑然一身,来去亦是轻便。心下打定了主意便向河州城的方向行去,然他刚走出百米远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看着拦路的庞然大物,神情亦是有些凝重。
其形似犀牛,双目赤红如火,凶光闪烁,鼻生独角,长近三尺,坚硬逾铁,身上却是布满深青色鳞片,泛着幽冷的光泽,长长的尾巴末梢长着一个硕大的骨锤,其上骨刺横生,狰狞可怖。
“成年的赤眼青鳞犀,角长三尺,身长近三丈,恐怕有天级二重的实力!”
江无涯爽目紧紧地盯着面前如小山般的赤眼青鳞犀,体内真气鼓荡,精芒闪烁的眼中斗志高昂。
“吼!”
似乎是感受到面前渺小的家伙的挑衅,赤眼青鳞犀咆哮一声,张开血盆大口,蛮横而凶狠地向着江无涯冲来。奔行之间“咚咚”有声,地动山摇,气势惊人。
“来得好!”江无涯清啸一声,不退反进,挥舞着双拳便向赤眼青鳞犀冲去。
天级二重与地级六重,差了一阶五级,倘若对手是人,抑或擅长速度的妖兽,江无涯定然转身就逃,半刻也不会迟疑。
赤眼青鳞犀力大无穷,浑身铜皮铁骨,防御惊人,灵活性却是稍差,是以江无涯才没有立即逃走,反而战意盎然,打算用其检验自己的实力。不过即便赤眼青鳞犀速度不行,也是实打实的天级二重实力,江无涯心下不敢半点懈怠。
仗着身形小巧,江无涯围绕着赤眼青鳞犀辗转腾挪,拳打脚踢,砸在赤眼青鳞犀身上如同砸在铜墙铁壁,虽有“砰砰”震天声响,却没有产生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江无涯被反震力震得手臂酸麻,气血翻涌。
知道强攻无用,江无涯立时乖觉,便只围着赤眼青鳞犀悠忽来去,伺机偷袭其防御最弱的眼睛。只是这赤眼青鳞犀虽然被江无涯激怒,咆哮连连,对眼睛防护得却是严实,让江无涯每每无功而返。
突然,赤眼青鳞犀速度一缓,空门大开,江无涯惊喜,左拳虚晃,右手并指成剑,闪电般刺向赤眼青鳞犀左眼。
眼看江无涯便要得手,他却从那赤眼青鳞犀眼中看到了一抹嘲弄,接着便见后者脑袋突然极快地向旁边一甩,身子顺势转动,将江无涯的杀招化去。
“嗖——”
感觉到身侧劲风袭来,江无涯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连忙一矮身,斜刺里窜进草丛,翻滚了一圈才站起身来。
看着被赤眼青鳞犀从自家头顶呼啸而过的骨锤砸得粉碎的巨石,江无涯依旧心有余悸。方才若非他躲得快,少说也要皮开肉绽,便是躲过了,凌厉的劲风依旧刮得额头生疼。
天级二重的妖兽果然名不虚传,灵智渐开,战斗起来更加狡猾,江无涯一时不查,险些吃了大亏,虽未受伤,却是形容狼狈,颜面无光。
江无涯刚刚站稳,赤眼青鳞犀便咆哮着再次冲来,鼻子上那森白的独角锐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