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方圆内云海翻腾,刹那间便聚拢在江无涯的头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地吞噬着天地灵气,漩涡的颜色则是由白而黑,由黑而红,如同一片血海,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更是被染得绯红,怵目惊心。
苍茫,沧桑,张狂,威严,肃杀的气息霸道而蛮横地从血海中压向地面,方才还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大蛤蟆眼中露出恐惧之色,顿时哀鸣一声,重新化作畸形鬼头刀飞回到黑衣人身边,“嗡嗡”震颤。
江无垢恢复成巴掌大的小狗儿,浑身几乎染成了血色,四只短短的小爪子更是微微颤抖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天上的血色漩涡,又看了全力运功的江无涯一眼,眼中充满了忌惮、恐惧和担忧。
“小畜生,敢在此时渡劫,真是天要亡你!”黑衣人看了一眼依旧酝酿的血色漩涡,眼中的恐惧一闪而逝,旋即便被疯狂地杀意所取代。
黑衣人狞笑,霎时便有八九件各式法宝被他祭起,或刀或剑,或环或铃,功用各不相同,却都透着阴森邪恶的煞气。
“魔头,尔敢!”
叶素心面露惊容,清叱一声,白色神龙引吭长啸,身躯顿时暴涨三分,气势汹汹地向黑衣人发动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令他压力倍增。
黑衣人却是狠厉,宁愿被叶素心打得吐血连连,依旧双袖挥动,令那七八件法宝立时如离弦之箭向江无涯射去,滚滚黑雾中,或有阴煞厉鬼,或有毒虫恶兽,各个面目狰狞,凶狠残暴,铺天盖地地向着江无涯涌去。
“吼!”
江无垢小山似的身躯被阴煞厉鬼,毒虫恶兽撞得向山下滚去,厚厚的积雪发出“喀喇喇”的声响,雪屑飞溅,山摇地动,转眼便形成了雪崩。
雪浪如同决堤的天河,一泻而下,一路之上摧枯拉朽,不知崩碎了多少山石,顷刻间便追上江无垢并将其掩埋,掀起的声浪更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引得山下百兽恐惧惊惶,四散奔逃,嘶吼不止。
那七八件法宝亦是被撞得倒飞而回,黑衣人心神与法宝相连,反噬之力令他伤上加伤,七窍中鲜血直流,使他看上去愈发狰狞可怖。
“无垢!”
江无涯目眦欲裂,眼中含泪,便要不顾一切地去雪中寻江无垢,便在此时,他体内液态真气完全转化成一粒花生大小的金丹,身上气势瞬间暴涨十倍,天空血色漩涡忽然一静,旋即陡然下沉,如同天塌一般,无比沉重的压力令他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而叶素心和黑衣人也是面色沉重,暂时停止干戈,望着天空。
“天劫,来吧!”
江无涯肆无忌惮地看着血色漩涡,竭力将腰脊挺直,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似乎是被江无涯的挑衅而激怒,一道血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出现,让他还来不及举起开山斧,这第一道劫雷便劈在了他的脑袋上。
江无涯猝不及防,浑身巨震,全身发麻,脑门上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还有烧焦的烤肉香味传出。
“轰轰轰!”
没有给江无涯喘息之机,隆隆巨响中,劫雷一道接一道劈下,总计八道,连珠也似。江无涯瞠目怒喝,双手紧握开山斧便向着劫雷斩去。
“嗤!”
劫雷被锋锐的开山斧斩得四分五裂,四成劫雷轰在江无涯身上,其余六成则在他身周肆虐爆发开来。
山摇地动,沙飞石走,江无涯方圆十数丈的积雪瞬间被劫雷化融化蒸腾,作袅袅白气,裸露出埋藏十余丈深的青褐色山壁。
劈在江无涯身上的劫雷则分成千丝万缕,涌入他的四肢百骸,破坏着他的肌肉筋骨,撕裂的痛楚侵扰着他的心神,然而他却是谨守灵台,全力运转《吞天灭世经》,飞速修复着为劫雷损伤的身体,同时竭尽所能吞噬炼化那血色的劫雷。
人寿有数,天理自然。凡人修仙证道,逆天而行,天道自会降下天劫。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还有一线生机留存。便似这劫雷,虽主毁灭,却又蕴藏生机,实是莫大的机缘,若是渡得过,自是脱胎换骨,大道可期,若是渡不过,身化飞灰,也是天命如此。
这劫雷每一道虽然只相当于金丹龙汉劫中期全力一击,然持续破坏力却惊人无比,不知比鬼哭山毒瘴顽固多少,然而精纯度却是十倍不止。江无涯将劫雷炼化,不仅修为增长不少,便是肉身也愈发强悍坚韧。
经受累劫洗礼,实是一个破而后立的过程。体内的杂质被祛除淬炼,使得身体愈发纯净。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切复归平静。
江无涯不见踪迹,立足之处却成了一个黑黝黝的巨大坑洞。
黑衣人顿时大笑道:“死了?死的好!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合该死无全尸,魂飞魄散!”
“老鬼,今日你必死无全尸!”便在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凌空跃出坑洞,化作一道流光向着黑衣人扑来,不是江无涯又是谁来。此时浑身焦黑一片,根本认不出本来面目,唯有一双眼睛猩红似血,杀意翻腾。
“老鬼,受死!白虹贯日!”
血色漩涡震颤怒吼,一道劫雷从天而降,直劈江无涯。
“万里血遁!”然而江无涯却是头也不回,速度遽增,竟是将劫雷甩开了一瞬。
“小畜生,你疯了?!”看着江无涯身后紧随而来的劫雷,黑衣人面色如土,怒骂一声,转身便逃。江无涯岂能遂他心愿,爆喝一声,开山斧脱手而出,向其后背掼去。
“砰!”
黑衣人被砸了个趔趄,身形一滞,险些从半空坠落。逼得他不得不反身迎战,如此以来却是正中江无涯下怀,受到了劫雷的波及。黑衣人头发根根竖起,面目焦黑,动作也迟滞了不少。
江无涯并不轻松,身上新添几道伤口,内腑亦是受了些创伤,然而这厮非但没有退缩,却是爆发了所有的凶性,手中长剑如倾盆暴雨,疯狂地向着黑衣人宣泄。
“轰轰轰!”
连续八道劫雷劈下,黑衣人和江无涯顿时被血色电光湮没。剧烈的轰鸣声中,地面不断塌陷,形成一个比先前还要巨大的坑洞。
叶素心持剑而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不时有电光闪烁的坑洞,清冷苍白的脸上有一抹担忧之色。
便在这时,一道乌光从深坑中射出,却是黑衣人,仅剩的半截身子焦黑一片,唯有喷着黑烟的嘴里还有些白色。
“小畜生,敢算计老夫,去死吧!”看着电光散去,仰躺在坑底的江无涯,黑衣人抖手便将畸形鬼头刀射向江无涯。
“帝剑三式,一式碎幽冥!”
便在此时,黑衣人突然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顿时惊骇欲绝,霍然回首,正看见一道白光疾射而来,向着眉心射来。
黑衣热怪叫一声,一道乌光堪堪自眉心射出,身体便被白光撕碎。乌光凝聚,幻化成一个黑色的拳头大小的元婴,而且光芒黯淡,神情萎靡,身形虚幻,似乎轻轻一吹便会消散。
“叶素心,江无涯,今日之仇,老夫日后定当千倍奉还!”看了一眼天上依旧不散的血色漩涡,黑衣人愤恨的说了一句,便化作一道乌光裹着畸形鬼头刀飞遁而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噗!”
黑衣人离去,叶素心再也坚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身子软倒在地,竟是就此昏迷过去。
却说深坑中的江无涯却是无暇他顾,服下许多疗伤灵药,全力运转《吞天灭世经》,催动药力修复损伤的身体,同时吞噬劫雷和天地灵气弥补自身。
第二波劫雷威力大了许多,纵然有黑衣人分散了劫雷的能量,但他却几乎没有防备,完全承受了劫雷的攻击,当场便受了重伤,若非在鬼哭山得了许多灵药,他的肉身比同境界强上许多,哪里还有命在。
当江无涯炼化体内残余的劫雷,重新回到地面,一眼便看见了黑衣人残破的尸体,心中顿时一松,但看见远处静静躺在雪中,不知生死的叶素心,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忽然,天上雷声隆隆,江无涯仰头看去,面色顿时难看无比。只见那血色漩涡急速旋转着,颜色愈发深沉,里面蕴含的威能令他心惊胆颤。
“还来?”
眼看劫雷就要降下,江无涯心神一动,埋在雪中的开山斧顿时破雪而出,飞回他的手中。
一连九道劫雷,如同连接天地的血色巨剑,挟着不可轻犯的天威劈向江无涯。
“斩!”
真元疯狂灌入开山斧中,斧上红光暴涨,形成一个门板大小的光斧向着劫雷斩去。
“轰!”
劫雷四分五裂,江无涯身子亦是没入雪中,口鼻中电蛇飞舞肆虐。
劫雷残暴的撕碎了他一寸寸皮肤肌肉,血管经络,无边的痛苦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灵魂,让他恨不能就此晕厥过去,逃避这难以忍受的苦痛。
大把大把的疗伤灵药被江无涯塞入口中,顾不上咀嚼便囫囵着吞下,化作滚滚的药力,滋润修复着他残破的身体,亦是补充着他消耗的真元。
再一次战胜了天劫,江无涯却是筋疲力尽,虽然性命无忧,但体内的许多暗伤却不是一时半刻便能恢复的。只是令江无涯几乎抓狂的是,那血色漩涡居然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掀起了更大的风暴,似乎在嘲笑他的渺小。
一般而言,金丹境多是渡一九天劫,一些天赋气运不错的人,会降下二九天劫,金丹第一劫便是三九天劫的绝对是凤毛麟角,若不是绝世妖孽,便是天地难容的魔头。
江无涯自忖天赋不及叶素心、开元,也不认为自己是恶贯满盈的魔头,然而三九天劫却不是终结,真个叫他莫名其妙,却也有些惊慌失措。
“铿铿!”
嘹亮的鸣叫声响彻天际,江无涯骇然发现,一个火红色的巨大鸟头,尖锐细长的金色鸟喙如同一柄神金打造的利剑,锋锐无匹,双眸是两团燃烧的紫色火焰,冰冷,傲慢。
在江无涯目瞪口呆中,血色漩涡被生生撕裂,一个硕大无朋,浑身烈焰燃烧,有些虚幻的神鸟从漩涡中钻了出来,仰天长鸣,一股仿佛来自洪荒,苍茫、沧桑而霸道的皇者气息充斥天地,狂暴的气息化作沉重的压力,令江无涯浑身骨骼嘎吱作响,额头青筋暴跳,口鼻溢血。
“这是什么东西?好威风,好霸气!单是虚影的气息就能让我受伤,倘若是真身前来,便是方才那老鬼全盛时期也会被它随意一爪撕成碎片吧!”
“挡不挡得住?保命要紧,赌一把!”
眼看那神鸟冰冷无比的眼睛俯瞰自己,江无涯心头涌上强烈的危机感,一咬牙,施展万里血遁诀向着山顶平台冲去。
“铿铿!”
神鸟冰冷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愤怒,更多的却是不屑,双翅轻轻一挥,顿时风云变色,它庞大的身形如同一颗火球,如光似电般向着江无涯追来,身上那炙热的温度令山顶积雪大片大片融化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