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看去，江无涯才发现，在那鱼头背后是一片青色的光幕，光幕中隐约可见一个紫色的光环套在鱼头后脑部位，环上有两根粗壮无比的锁链，不知延伸至何处，将鱼头牢牢锁住，让它的身子无法挣脱出来。

“单是头颅就如此之大，真身又该是怎样？想不到小鱼也能这般凶悍！”江无涯一脸震撼，见得那大鱼气急败坏，愤怒不甘地挣扎不休，他不由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高声喝道：“兀那小鱼鱼，想不到你长得丑陋不堪，血肉倒是鲜美！且留着你的鱼头，待小爷下回带柄大斧子来，将你的脑袋剁了炖汤，想来别有一番滋味！”

“吼！”

大鱼头奋力地向江无涯扑来，张开的巨口遮天蔽日，恐怖之极。锁链铮铮作响，青色光幕摇摇欲坠，然而圆环上忽然紫光大放，一枚枚斗大的，充满玄奥神秘气息的符文闪耀，围绕着鱼头滴溜溜旋转起来。

苍茫古老，厚重无匹的气息弥散开来，随着紫色圆环逐渐收紧，青色光幕顿时平稳许多，大鱼的吼声中多了几分痛苦和怨毒，“英招，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账，他日我若脱困，定要将你大卸八块，叫你尝尝被镇压八亿年的痛苦！”

“八亿年？！”江无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存在了八亿年的怪物，不老不死，其修为恐怕早就迈入了仙境。

想到方才在这怪鱼腹中的凶险之处，江无涯依旧心有余悸。倘若这怪鱼不是被封印，实发挥不出万分之一，又轻敌在先，恐怕便是轮回境双鱼宫的强者，在它面前也不过是不堪一击。

怪鱼终于不再挣扎，巨大的眼睛里寒光闪烁，充满了危险的气息，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无涯，闷声道：“卑微的爬虫，下次再遇见，定要你不得好死！”

怪鱼眼中的冷芒如同两柄利剑，自江无涯眼中钻入他的识海空间，森寒的煞气顿时爆发开来，在识海中掀起无尽的风暴，令他的识海空间开始大片塌陷，复归混沌。水洼中，青莲生机流逝，枝叶开始枯萎。

“吼！”

神识所化巨人怒吼，然而面对识海空间的崩溃却无能为力，甚至连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大片裂痕。

江无涯想要逃离，脚底却如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四肢冰凉一片，从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更多的却是懊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这存在了八亿年的老怪物还没死。

“在你腹中小爷都没死，区区两道目光能奈我何？！”

神识巨人瞠目怒喝，双足顿地，两手撑天，将坍塌的穹顶撑住，鼓荡起所有的力量，拦下肆虐的风暴，死死守护着脚下那一株青莲。

天顶越来越低，头顶的压力越来越重，伟岸的身形竟在这巨大的压力下逐渐缩小。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神识巨人越来越小，百丈，十丈，一丈，三尺，整个识海空间除了他立足之地几乎尽被化作灰蒙蒙一片。

水洼已经干涸，莲叶已然枯萎，唯有那花骨朵还透着一丝生气，孤零零地挺立枝头。

江无涯一脸怆然，他知道，青莲即是他的灵魂，一旦其上生机消逝，他也将彻底消亡。他已经拼尽了全力，然而却依旧敌不过怪鱼的一道目光。

“我不能死，我不会死！”

“天若塌陷，我便开天！”

“开山斧！”

江无涯面目狰狞，嘶声咆哮，一柄血迹斑驳，残破不堪的斧子凭空出现在胸前，江无涯先是一愣，旋即大声狂笑，伸手握住斧柄，将所有的力量涌入斧中，而后横斧一扫。

一道裂痕将混沌分开，只是令空间塌陷的势头微微一滞。江无涯眼中神光闪烁，双手持斧再次向前斩去。

混沌中的裂痕并为扩大，但空间亦是不再塌陷，江无涯心中一喜，眼中迸射出执着而坚毅的神光，挥斧，前斩。

一下，两下，三下……

灰蒙蒙的空间中，三尺小人握着一柄破斧，重复不断地做着劈斩的动作。他的双眼如同星空一般深邃，塌陷的空间，枯萎的青莲俱都消失不见，只有开山斧滑过的轨迹，沉寂一片。

乍一看，他每一次劈斩的轨迹似乎并无不同，仔细看来却能发现其中的不同。起初，他只是单纯地劈斩，渐渐的，斧子劈出时多了一个极为细小的变化，使得它的力量顿时增加了一倍。

一个，两个……

斧还是那斧，然而一瞬间却多出了千百种变化，使得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斧头却充满了苍茫威严的气息，其中蕴藏的气势与力量更是增强了百倍。

也不知挥出了多少斧，江无涯沉寂的双眼陡然变得无比透亮，如同皓月骄阳，身上气势霍然一变，无边的霸道与威严席卷八荒，三尺大小的身子似乎增大了千倍万倍，伟岸无比。

“嗡——”

开山斧平平挥出，整个空间忽然一颤，而后隆隆之声响彻天地，便见那混沌蓦然被这一斧生生撕开，天逐渐升高，变得清明，地逐渐下沉，变得厚重。水洼底部清泉涌出，滋润青莲，使得它流逝的生机飞速恢复。

一斧劈出，江无涯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脚下一软便瘫坐在地，手中的开山斧突然化作一滴鲜血，悠悠升起，横亘在天地，如同一轮血色骄阳。

意识回归身体，顿时察觉到体内空空如也，一丝真元也未剩下，再看丹田中金丹黯淡无光，江无涯不由怅然叹息。

不足一年时间修炼到金丹赤明劫后期，第一个踏上通天梯九百级，斩杀轮回境强者，这些成绩令江无涯自信息爆棚，甚至得意忘形。

然而与怪鱼一战，却将他所有的骄傲全部摧毁。倘若这怪鱼全盛之时，只怕是一次呼吸就能将他四成粉碎。修行之路漫漫长，金丹境不过仙道之始，在强者的眼中，他恐怕连蝼蚁都算不得。

怪鱼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化作山谷。江无涯深深地看了那里一眼，心中暗道：“小鱼，他日小爷一定将你的脑袋斩下来煲汤，一定！”说着，江无涯便大步流星地向着青云幻境外围区域赶去。三天时间已到，他必须要离开了。

青云峰，广场上那巨大的祭坛上，不断有光芒闪烁，幻境中考核的弟子传送出来。

路一鸣等九峰首席弟子看着陆陆续续出现的弟子，彼此低声攀谈着，大师兄凌枫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叶素心神情清冷，随意站在那里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王璐瑶微微有些不安地把玩着衣角，一双靓丽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祭坛，便在这时一个微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瑶儿妹妹，听说你渡过了祖劫，进入了金丹境，真是可喜可贺！”

王璐瑶扭头，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司马明宇，随口应了一声“司马师兄”便又将目光落在祭坛上出现的外门弟子身上。

司马明宇皱了皱眉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轻轻地咳嗽两声，“瑶儿妹妹，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怎么还不出来，时间快到了啊！”王璐瑶却是不理他，翘首望着祭坛，喃喃自语。

眼见得约定的时间就要到来，考核即将结束，那个坏坏的家伙却还没有出现，王璐瑶心中不禁担忧起来。攀爬通天梯虽然艰难，但毕竟没有性命之忧，在青云幻境中却是不然，不仅要面对实力强大的幻兽，更要防备其他人居心叵测。

“瑶儿，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叶素心淡雅清冷的声音令王璐瑶慌乱焦虑的心绪稍稍平缓，重重点点头，似是在祈祷，更似是在安慰自己，“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他那么坏，一定不会有事的！”

王璐瑶脸色的变化司马明宇尽收眼底，脸色霎时变得铁青，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戾气和杀意。

叶素心似有所感，猛然回首看来，司马明宇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去，谨守心灵，不敢再露出一丝杀气。叶素心若有所思地看了司马明宇一眼，轻轻蹙了蹙眉头便收回了目光。

便在此时，凌枫骤然睁开了双眼，威棱四射的目光扫视全场，祭坛上顿时安静下来，便听他朗声道：“时间到，请所有人将取得的幻灵符交上来！”

“等一下！”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王璐瑶笑脸通红，急切地道：“大师兄，江无涯还没出来，是不是再等等！”

凌枫眉头轻轻一挑，抿了抿嘴，淡淡地道：“小师妹，江无涯的传送灵符已经破碎，但他没有出来，只有一种可能，”王璐瑶脸色煞白，细碎的贝齿咬得“嘎吱”作响，“他已经死了。”

这五个字落在王璐瑶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双腿一软就要瘫坐在地，幸亏叶素心眼疾手快将她搀住，王璐瑶却是挣开叶素心的搀扶，大声质问，声音尖利无比，“他的天赋整个圣宫无人能及，就算是延康劫的修士都留不住他，他怎么会死？大师兄，你一定是感觉错了，你骗我的，对不对？”

“小师妹，灵符是我发的，不会出错的。”看着泪流满面的王璐瑶，凌枫轻叹一声，皱眉道：“以江无涯的实力，通过考核并不困难，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他的传送灵符破碎，人却没有出现。”

路一鸣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困惑。传送灵符启动的速度不慢，若想在灵符破碎，完成传送前将人击杀，以江无涯赤明劫初期的实力，最少也要延康劫初期才行，难道这小子跑去了内围区域吗？

“真的是天妒英才吗？”叶素心红唇轻抿，心中一片怅然，望着安静地祭坛，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苍冥山顶，那挡在自己身前，淡泊瘦弱的身影，古井不波的心湖泛起一抹淡淡地涟漪，有一种酸涩哀伤的情绪缓缓发酵。

“修行一途本就是与天挣命，不不艰险，唯有坚持不懈，无所畏惧，有大毅力，大智慧方能了道成仙，长生不死！”

凌枫的声音严肃而宏亮，既是在宽慰王璐瑶，亦是在警示他人。顿了顿，他又道：“考核结束，下面请将你们手中的灵符交上来。”

“等等！”

祭坛上光芒闪耀，一个衣衫凌乱，满头大汗的少年显出身形，可不正是江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