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朝门口看去,浮华正好迈进门。
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后头陆陆续续有跟着许多人,两位大汉驾着一位穿白裙子披头散发的女子进了来 最后面的是林老爷。
她还没问这阵仗是怎么回事,女鬼微微愣住,呆滞在原地。
白裙女子被抬到女鬼面前放心,就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她明明睁着眼睛,看看上去好像昏迷了一样,几乎没有一点力气。
浮华挥挥手,女鬼身上的绳子就散去,女鬼迫不及待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不可置信地问:“安然?”
谢蘅注意到少女掀起一半的裙子,发现少女没有了一只小腿。
“她的妹妹,安然。”浮华解释道。
“我猜到了。”
她刚刚还想让浮华去找找女鬼妹妹,没想到他倒是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这就把人带来了。
安然的身体在听到声音那一刻颤抖了下,缓缓转过头,目光触及女鬼奇怪的眼眶时,居然也没有害怕,甚至在没有人告诉她这具身体是谁的情况下,伸手就去勾住女鬼的脖子,哭了出来:“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她的哭声好细,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刚刚她被醉汉暴打都没有哭,现在却一发不可收拾。
女鬼露出了她从不在旁人面前出现过的温柔,怕吓着安然,白色眼眶也镶上了黑珠,她轻轻抚摸着安然的断腿,喉口哽咽:“没事的,我在这里,我是你姐姐。”
“安然,我带你回家,你不要哭。”
浮华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出去吧。”
林老爷和壮汉们对看一眼,识趣地退走了。
浮华的目光有落在谢蘅身上。
谢蘅指了指自己:“包括我?”
浮华微微一笑。
谢蘅懂了,朝屋外走去。
她刚刚迈出这个院子,就完全听不见里面的哭声了,她知道,屋子里下了隔音咒。
浮华想要说什么?谢蘅猜测,一般的话不至于把所有人都赶走。
应该是有关鬼族吧。
事实上谢蘅猜测也猜得没错。
浮华不是第一次来人间玩,这次经历尤为特殊,走的几个城池,几乎都能遇到鬼族。
这里是人界,不是鬼族老巢,在这种身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地方,鬼族一般不会轻易冒险越界,一般十个大城市十年一来平均遇到过一次鬼族。他一连遇见那么多个鬼族,频率的确高了点。
而且,在阳气充溢下一般鬼族难以存活,要是遇上个强大的时候鬼还说得过去,可面前这女鬼弱得像个小鸡,怎么扛过浓烈阳气,能在人间存活?
浮华轻轻挥手,打断了这一出姐妹情深,安然立刻昏迷在了女鬼怀里。
女鬼将妹妹护在怀里,有妹妹在,她不敢疯,只是警惕地看着浮华:“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她只是晕了而已,一会儿就醒了。”浮华一笑过后,表情严肃了起来,在女鬼面前蹲了下来,“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不要试图说谎,安然还在这里。”
女鬼把安然抱得更紧了。
……
谢蘅熬到了早上,她站于庭院外,快把腿都站麻了。清晨时才听到里面有响声穿了过来,心知隔音障已经撤了。
里面的地上,交错着躺着林少爷和安然,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而浮华负手而立于窗前,手中轻轻向上推,一只白色的小鸟从他指尖跳起,展翅飞向远方,而里头的女鬼亦不知所踪。
林老爷太担心儿子了,喊人搬了张凳子也跟着在外面候着,见谢蘅进来也急忙进了房子,起身时动作太快还差点扭到腰。
一进门就和谢蘅看到同一幕,连忙跑去他儿子身边,蹲下身子,拉起衣袖给他儿子探了探鼻息,得知儿子还活着后心中一喜,问浮华,“仙长,他这是怎么样了?”
浮华缓缓回头,嘴角是一如既往温和的笑容,像是安慰:“女鬼被我赶出躯体后斩杀,你儿子应该是没事了,等他醒来就可以了,但这次伤得可不轻,记得以后要好好养护。”
林老爷连声道是,他说着,推开压在林少爷上面的安然,喊大汉来将儿子抬上床。
浮华微微皱眉,过去将安然抱了起来,回头看了林老爷一眼:“对了,昨天我和您老商量好的,保住令郎的命,三千两,准备好了吗?”
“好好好!”林老爷连声吩咐人去给浮华拿钱。银子太多了,直接换了银票塞到了谢蘅手里,浮华两手抱着安然,腾不出一只手,只能喊了谢蘅搭上他的肩膀,朝林老爷道别,然后一转身,三人就已经降落在一个僻静的村落中间。
清晨,村子里一片宁静,就连赶集的人也没起这么早。
浮华在村口找了个废弃的木屋子,把怀里的人给放下,然后拿出谢蘅手上分银票,塞入安然口袋里,最后削了一根木棍放在旁边,给她当拐杖,带着谢蘅继续赶路。
“为什么不收钱?”谢蘅抬头问。
浮华捂住胸口,像是捂住了良心,“那老头的钱,我收得于心不安。”
“你心疼那对姐妹?”谢蘅觉得,浮华是对斩杀女鬼,帮了林少爷这个王八蛋而感到良心不安,不好意思收钱。
没想到浮华说:“林少爷哪怕救活了,也半身不遂,没几年时间了,我还有点职业操守,这钱不能要。”
“……那你愿意和我风餐露宿了?”
“不,钱不是问题,马上就会来了。”浮华信誓旦旦。
这时候,小白鸟破开重云,迎着烈风,纤细身躯气势如虹,翱翔至天上九重宫阙。
琉璃瓦装饰的宫殿屋檐下,一个身着金丝绣花玄袍的女子伸出纤纤细手,小鸟儿就乖巧地落在她手上。
曦月“噗呲”笑了一声,“这小子,给我送信,何故要捎上个弱鸡鬼族?”
她一挥手,将女鬼的魂魄收入袖中,小白鸟顿时化成了一张白纸,上下娟丽的字迹展现开来。
曦月靠坐在竹子编成的秋千上,一边摇晃一边轻声念信:“姐姐,见字如晤,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不知最近姐姐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在为天族事务烦恼,昼夜劳累,不得安睡?我甚是忧心……”
读到这里,她停下来,敲了敲自己下巴,质疑道:“这小子会这么好心来关心我?”
当然不了。
曦月轻车熟路地直接跳过了第一段。
果然,第二段开头的第一句就是——
“姐姐,您的弟弟现在囊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