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段日子，秦锦寅又恢复了以前每日必到戏班报道的惯例。

“每天看，腻不腻？”戏班现在逢单日上演秦锦寅的剧目，双日则上演“红灯记”，一连十天下来，每场戏看五遍，苏枫雪都不知道秦锦寅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怎么会腻？”秦锦寅摇着折扇：“今日看剧情，明日看演技，后日看服装……每日侧重点不同，收获不同，如何会腻？”

“剧情”、“演技”这些新名词都是从苏枫雪这里学来的，觉得还挺贴切，秦锦寅顺口也就用上了。

苏枫雪给秦锦寅空了一半的茶盏里续了点茶水，在他旁边坐下，笑得别有意味：“要看的恐怕还不止这些吧？剧情、演技什么的，都是次要的，秦大公子最关心的难道不是票房收入吗？”

“票房收入？”秦锦寅思索片刻，顿时明白了苏枫雪说的是什么，笑起来：“这个自然也是要关心的。别忘了，你虽然是戏班的班主，但我到底还是戏班的老板，自己的生意，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心？没有票……嗯，票房收入，我要如何支撑戏班运作，如何支付你们的工钱？”

苏枫雪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不和他打太极了，直接说道：“秦大公子，您老人家可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咱们的赌约可别假装忘了呀？”

她当初和秦锦寅立下赌约，以票房收入定胜负的时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半个月。眼下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了，还有五天就该是揭开战果的时候了，秦锦寅想跟她打哈哈可没那么容易。

倒不是苏枫雪在意那个“输的一方必须答应胜者一个要求”的赌注，她只是希望看到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而已。

“怎么敢忘，这不是还有五天么？”秦锦寅放下折扇，喝了口茶，看向下方演得热热闹闹的剧目。

今天上演的是“红灯记”，戏院里座无虚席。

为了满足广大观众的要求，戏班里甚至见缝插针的临时插了很多座椅进去，可依旧还是“一票难求”。

他起身，走到临街的窗边，推开窗扇朝下看。

戏院门口，很多买不到票的人不肯离去，或站或蹲地守在那里，哪怕看不到，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似乎也觉得挺满足。

很多脑子灵活的小贩甚至挑了各自的商品小吃到戏院门口来贩卖，也是生意兴隆。

戏院门口的这条街道，到了剧目上演的时候，俨然成了这座城里最热闹的一个所在。

谁能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戏班还一副要死不活、艰难维持，好像随时都会解散的凄凉状况？

这一切的改变，都要归功于苏枫雪。

苏枫雪也来到秦锦寅身边，和他一起看向戏院门口的众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抹欣慰的笑。

秦锦寅扭头看了她半晌，叹气道：“‘红灯记’很成功，枫雪，这次我恐怕要输了！”

苏枫雪歪头望他：“刚刚不是说还有五天，胜负未定？秦大公子这么快就认输了？”

秦锦寅摇头：“不认不行啊！你看昨天上演我的剧目的时候，百姓们可没有这么大的热情。”

秦锦寅的剧目也不错，还是能收货很多百姓的青睐的，但毕竟戏班之前已经上演过“花木兰”、“梁红玉”这样的剧目了，现在又出了一个类似的，大家伙多多少少有些审美疲劳。

而且，正如苏枫雪所说：“大英雄、大人物的故事看起来很爽快，他们的事迹也的确很能振奋人心，但看过之后也至多是一声‘好厉害’的感慨。他们太过高高在上，能使人仰慕，却令百姓们缺乏共鸣。”

“红灯记”里的角色出身平凡，但做的事却不平凡，可以让百姓们推想己身，觉得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也能像剧中人物一样做到他们能做到的事，甚至做得更好！

有了这样的心思和想法，观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而且百看不厌。大家总能从那些剧目的角色里找到身边生活的人的影子……

“这份热情难能可贵，可指引百姓们拳拳之心！”秦锦寅听着戏班里的喧嚣，看着楼下的人潮，心中有感慨。

苏枫雪笑了笑，突然想起前世听到过的一首让她热泪盈眶的歌曲，不由自主哼唱起来：“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她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秦锦寅就站在她身边，恐怕都听不清她唱的是什么。

现在，苏枫雪的一字一句一个音符，都被他听到了耳朵里。

越听越觉心头震动。

“溪流汇成海，梦站成山脉……所有黑暗 为天亮铺排……”秦锦寅咀嚼着这几句歌词，闭起眼睛，听着苏枫雪把这首歌唱完。

苏枫雪唱完，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秦锦寅还沉浸在她的歌声和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开口。

雅间里安静下来。

直到戏院里传来一阵鼓掌声和喝彩声，才打破这一室的静谧。

秦锦寅睁开眼睛，“这首曲子，你自己写的？”

“哪呀！”苏枫雪摇头：“以前听一个老秀才唱过，记下了。”

秦锦寅眼中闪出微光，笑道：“你遇到的老秀才挺多的，一个教你学会那种画风奇怪的画法，另一个给你唱了这首歌？”

苏枫雪摸了摸鼻子，“嘿嘿”笑着。

秦锦寅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把刚刚她唱的歌词念了一遍，道：“民如水……百姓不正是溪流么？爱国心爱国梦，终究会成为我们大齐坚不可摧的山脉！”

说到这里，他微微握起拳头。

苏枫雪在他眼中看到了璀璨的亮光。

这个人，真的很热爱这片土地，很热爱这个国家啊！

都说有信念的人会无坚不摧。

秦锦寅此刻在苏枫雪的眼中，就如挡在劲风前的一棵青松，峥嵘却风骨傲然。

十五日的赌约之期终于过去，毫无疑问，苏枫雪赢了。

输了的秦锦寅并不气馁，笑着恭喜苏枫雪，还请戏班里的所有人去饭馆好吃好喝了一顿。

借着这个机会，戏班里出演秦锦寅剧目的人，纷纷提出要参演“红灯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