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到报案后,孟晋玄领着仵作并几个衙役赶了过去。
观西村多田,一眼望去田间种满了绿油油的秋稻,原本该在田间忙农活的村民们都围绕在河边,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都散开散开!“赵捕头呵斥道,“牛狗子!下去捞尸。死者亲属呢?怎么不见人影?”
接到命令的牛捕快咬了咬牙,脱了帽子和靴子,“噗通”一声入了水。
“周家人都进城置办聘礼去了,他们家老二明年要成亲。”蹲在河边的老叟惋惜地摇着头,“周天媳妇儿命真苦,三个月前刚死了儿,如今自己也去了,天可怜见。”
众人纷纷惋惜地盯着河中央漂浮的人影,唏嘘不已。
沈翊君站在河边的柳树旁,佯装不经意地说:“她儿子怎么死的?”
皮肤黝黑的胖大嫂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四下环顾了一圈,低低地说道:“她儿子天生就有病,据说是心疾,三个月前起夜时不知看到了什么,活生生吓断了气,等郎中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是真可怜,那孩子才十岁多,平日里连大声说话都会吓得脸发白。”
“谢谢婶娘告知,”沈翊君没有穿公服,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尸首继续问道,“那周天也进了城?”
“哪儿啊,”站在大嫂身旁的另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妇人接口说:“周天在家呢。”
沈翊君疑惑地皱了皱眉,还没等她发问,黑皮肤的大嫂就解释道,“周天是漆匠,两年前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如今只能在家躺着,动弹不得。”
正说着话,牛捕快已经拖着身体浮肿的周赵氏上了岸,原本围绕在河边的村民下意识地捂着口鼻后退了几步。
因是夏季,周赵氏在河里泡了些时辰,因此有些溃烂肿大,脸部肿胀分辨不出原本的容貌。
徐仵作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尸体,检查了片刻,对着孟晋玄悄声说:“死者于卯时一刻溺水身亡,颈部有勒痕,右手指甲断裂,初步判断是他杀。”
孟晋玄随意地点了点头,扬声道:“带回大理寺。”
湿漉漉的牛捕快站在河边,拧了把衣服上的水,忽然,他的手被刺了一下,摊开手掌中间戳着一小跟木刺。
沈翊君走上前,眯了眯眼问道:“你这衣服上怎的还有木屑?给姑娘打首饰呢?”
“我哪儿来的姑娘,说不定是从周赵氏身上蹭过来的。”牛捕快随口嘟哝了一句。
孟晋玄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隐在村民堆里的沈翊君,后者微微颔首,两人达成一致后,孟晋玄先行离去。
“你这孩子不是我们村的吧?”看完热闹的胖大嫂皱了皱眉,“还不回家去?这么晦气的事儿你也敢往前凑。”
“婶娘,我是隔壁村的,来这儿打听打听周家为人。”沈翊君笑得很纯真,一双眼睛忽闪着,让人升不起防备之心。
“你是刘家人啊?”胖大嫂上下看了看沈翊君,忽然笑了,说道:“你早说啊,婶婶跟你说这周家事儿。”
沈翊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口敷衍道:“那我替姐姐谢谢您。”
“得,到时候多给我两块儿糖就成。”胖大嫂拉着沈翊君往田间走去,“你想知道什么?”
巳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过半,胖大嫂摸着汗,听到过路的村民吆喝了两声,一拍大腿站了起身,对沈翊君说:“哎哟哟,都这个点了,婶婶要回家生火煮饭了,不然你去婶婶家糊弄两口?”
沈翊君不好意思的跟着站起身,推辞说:“不了不了,家姐还在等着我回去呢,谢谢婶娘今日坦言相告。”
说着,沈翊君朝胖大嫂鞠了一躬。
胖大嫂连连后退,摆手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快回去吧,别让你姐担心。”
说完,胖大嫂就急匆匆往回跑去。
沈翊君目送胖大嫂离去后,环顾着四周的稻田,轻叹一声,去了河边。
沈翊君生来便有一只眼睛与常人不同,她能看清阴物冤魂,算命先生说是因为她欠了上天一条命导致的,而爹爹却说是她在娘亲的腹中呆了太久,阴气过重所致。
可,即使如此,她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兄,不知是不是他们刻意躲避着她。
河边,周赵氏正愣愣地坐在长石板上,她身后是一堆洗了一半的衣物。
“你看清那人是谁了吗?”沈翊君停住脚,站在周赵氏身后的田埂上。
河水清澈,根本看不出几个时辰前,这条河里死过人。
周赵氏猛地听到有人同她说话,诧异地回首,见是一孩童,年纪同她死去的孩儿差不多,忽然哭了起来,“东儿,是你来接娘了?”
沈翊君皱了皱眉,“你看清楚些,我是人。”
周赵氏茫然地止住了哭声,看了看沈翊君身后的影子,“你为何能瞧见我?”
“我生来异禀,”沈翊君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我且问你,你有没有看清动手杀你的人?若是有,你告诉我,我可替你报仇雪恨。”
“没,没有,”周赵氏敛眸,“是我自己脚底打滑摔入水中,与他人无关。”
沈翊君冷笑一声,“你说这话当真问心无愧?你儿子的冤魂可还在地府受难呢。”
周赵氏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我儿,我儿怎会受难?他是最善良不过的孩子了!”
沈翊君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可是他摊上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赵氏苍白着脸后退了两步,“我如何心狠手辣了?”
“东儿,是被你杀害的吧?”沈翊君一字一句地道。
“你胡说!东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如何会杀害自己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般冤我,当真不怕遭报应吗?”周赵氏瞪着眼,撕心裂肺地冲沈翊君吼了起来。
沈翊君轻轻笑了,“这世间恶鬼我见得多了,为了一己私欲杀害自己亲生骨肉的,你还是第一个。”
笑着笑着,沈翊君冷了面孔,双眼冷漠地看着周赵氏:“你执意包庇凶犯也无妨,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且瞧好吧。”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