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百姓是不对,但是打嫌犯就是应该的。”赵捕头从一开始,心就是偏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就是世道。
“我怎么是嫌犯了!我可是良民!”刘二狗梗着脖子,很是不满。
“良民?”沈翊君冷笑一声,双眼清清冷冷地注视着刘二狗,伶仃的声音响了起来,“何秀才被杀那晚子时三刻你在何处?”
“你怕是想不起来了,我帮你回忆回忆,那晚子时你跟踪刘娘,也就是徐寡妇来到何秀才家后山,偷听了他们的对话。徐寡妇走后,你躲在了树后,亲眼目睹了何村长杀害何秀才的一幕。”
“原本你可以不被人发现的,可你身上的猪粪味太重了,于是何村长发现了你,并威胁你一同补刀。你同意了,于是,接过何村长手中的镰刀捅了何秀才几下。”
“事后,何村长走后你悄悄摸入了何秀才家,想要偷些钱财,却恰好遇到了我搬运尸体,于是你就躲了起来,直到我走后,你才将我埋进土里的银子取出。是也不是!”
刘二狗混身抖如筛糠,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交代了事情经过,果真如沈翊君说的那般。
张捕快立马将此事告知了钱县令,钱县令大手一挥,流放三千里,去黔地做苦工。
刘二狗听了宣判,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也是何秀才告诉你的?”赵捕头仔细端详着沈翊君的神色,只见他默默摇了摇头。
“这是推出来的。”沈翊君缓缓地舒了口气,刘娘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何秀才的肋骨被砍断了,寻常人是没有这个力道砍断人的肋骨的,除非他经常干这活。”
刘二狗经常杀猪,所以,他有那个力道砍断人的肋骨。
赵捕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愈发想要撬这个眉清目秀的随从。
只是,跟孟大人抢人好像有点难度。
沈翊君对赵捕头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觉得赵捕头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诡异。
沈翊君跟在赵捕头身后方踏出牢门,便听到了一阵“咿咿呀呀”地唱曲儿声。
这声宛若黄鹂清澈透亮透着股婉约之意,沈翊君来了些兴趣,当惯了纨绔子弟的她也喜欢那些唱小曲儿的角儿。
赵捕头一首拽住了往酒馆方向去的沈翊君,黑着脸道:“少卿大人还在等你回大理寺复命呢,做什么去你?”
沈翊君听了这话,惋惜地抬眸望了望酒馆内,轻叹一声跟着赵捕头离去了。
她不是沈翊君,没资格去斗鸡走马游戏人间。
她如今是君易,家族蒙冤身负血海深仇的商人。
令沈翊君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会在当天夜里的客栈中遇到这位唱曲儿的角儿。
戏子名唤凉歌,乃京都城萃云坊的歌姬,他的一曲“相思梦”红遍大江南北。
不少文人骚客都爱去萃云坊听他唱曲儿,为此他的身价也水涨船高,没个一锭金子那是连面儿都见不着。
就是这么个声若黄鹂的名角儿,却在不久前人间蒸发了。
萃云坊的生意也日渐低迷,隐有盘店的征兆。
这事儿沈翊君略有耳闻,她同隔壁青扬阁的老板娘有些交情,凉歌失踪后她曾在自家客栈内捂着嘴偷笑过几回。
沈翊君对这些被捧红的歌姬并不在意,她认为这些只是忽悠人的噱头,却不曾想,这凉歌的嗓音确实惊为天人。
“所以,你为何来寻我?”沈翊君坐在柜台后,发福的曹掌柜站在门口送客,无人往那柜台后瞧上一瞧。
凉歌怅然若失地凝视着满堂宾客,自嘲地勾起唇角:“这儿的一半客人都曾为我一掷千金,如今不过月余,他们却都觅了新欢。这叫我如何能咽气?”
沈翊君默不作声地往后靠了靠身子,细细看去,凉歌周身缠绕着丝丝黑线,隐有入煞的迹象。
“如今这世道原本就是人走茶凉。”沈翊君浅声说道,“曾经南征北战受万人敬仰的沈家尚且如此,更别提你这个小小的姬子。”
沈翊君的话说得很轻,若凉歌不细听怕也是听不清楚的,他听了沈翊君的话,幽然地叹了口气,不曾再多说些什么。
许久,凉歌幽幽地说:“公子,你能替我收棺入殓吗?”
“不能。”沈翊君一口回绝了,她长得这么良善吗?
“若我拿东西跟你交换呢?”
“那也不成。”
“沈将军一案有疑点,我曾……”凉歌话说一半,双眼紧紧盯着眼前少年的一举一动。
沈翊君的心一震,强压住情绪,淡泊从容地抬眸看去,“帮你收棺也不是不行,你有银子吗?”
凉歌微愕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跟着他的问话点头道:“有一些银两……”
“自备棺材了吗?”沈翊君手一挥打断了他继续说话。
“尚未……”凉歌愈发的茫然,这,死是突然的事儿,谁能给自己预备棺材?
沈翊君拿出算盘霹雳吧啦一阵倒腾,最终敲定了价格,“五十两纹银,包你一口薄棺材和三天法事。”
见凉歌稀里糊涂的站在柜台前,沈翊君再次开了口:“沈家案子的疑点等事情办完后来客栈寻我,如今,你只管告诉我你的尸首在何处。”
凉歌苦笑道:“我若是知晓,我也不会游荡在这凡间不去投胎转世了。”
沈翊君:我要加钱。
夜深,烛火摇曳。
曹掌柜站在沈翊君身旁蹙着眉苦口婆心地劝:“少主,咱们离开京城去云南吧,云南王同主子的交情定会好好待您的。”
沈翊君挑了挑油灯里的灯芯,脸上一派倔强,“曹叔,我沈家世代忠良却被奸人所害,父兄蒙冤受屈我却苟且偷生,如无法替他们报仇,我又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我父兄。”
“少主……”曹掌柜忧心重重地拧着眉,“那您也无需跟在孟晋玄身后做仆从,国公爷在天有灵见了改多心疼……”
“庆佑将案子交给孟晋玄审查,我若不日日盯着他,万一他隐瞒真相该如何?”沈翊君放下剪子,烛光衬得她的脸细腻柔和,而眼神却幽暗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