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也猜不透一个活人他在心底盘算什么阴暗的事情。
“您还真把君易当徒弟教了？”
回到大理寺的赵捕头羡慕的看着沈翊君愉快离去的背影，暗戳戳问道：“徐老，您看我怎么样？给您背个箱子您嫌弃不？”
徐仵作捋了捋胡须，摇了摇头，“赵三啊，万事莫强求。”
徐仵作也不是没给过赵捕头机会，可赵捕头一见着尸首被开膛破肚就吓得呕吐不止，实在不能勉强。
赵捕头惋惜的叹了口气，他也没办法，着实是血呼啦渣的怪恶心的。
回到宗卷室的孟晋玄漆黑的眼眸追随着沈翊君清瘦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
就在徐仵作净了手要剖尸之际，赵捕头闭着眼闯了进来，“徐老，周家人找来了，他们不同意验尸。”
说着，赵捕头将眼睛眯开了一条缝，瞅见了弯腰曲背俯身在尸体上细细观察着，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连忙捂住嘴巴，强压下恶心感对着沈翊君说：“少卿大人召你一同你去看看。”
沈翊君对赵捕头的话恍若未闻，她用小镊子从周赵氏的鼻腔中取出了一些干裂的血渍，若有所思地凝视半晌，“徐老，我先走一步。”
“去吧。”徐仵作听了赵捕头的话惋惜地放下手中的小刀，慢吞吞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还没走到接待大堂，一阵阵哭天抢地地哀嚎声便顺着风袭了过来。
沈翊君下意识地蹙了蹙眉，穿过长长的回廊还未走近就看到了坐在堂上一身官服的男子。
面容清隽矜贵的男子身着绛红色的朝服，一眉一眼一举一动都极尽淡漠疏离。
在男子清冷的视线扫过来时，沈翊君下意识地收敛了眉眼低垂下眼眸与之错开。
“我苦命的儿媳啊！你怎么就失足落水了那！你就这么走了，这日后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过啊！”
瘫坐在地方号啕大哭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皮肤黢黑的妇人，她身后跟着一位瘦瘦小小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年轻男人，老妇人抹着眼泪捶着胸口哭得不能自已。
“大人呐，能否让我将我苦命儿媳的尸首带回家安葬？她这般命苦，我想给她留个全尸啊……”老妇人抽抽嗒嗒地抹着眼泪，眉眼间写满了悲伤。
孟晋玄瞥了眼眼观鼻鼻观心的随从，严肃认真地回答说：“明日开堂会审，破案之后你方可带受害人回去。”
“会审？审什么？”老妇人茫然地抬头望向了上座的男子，却被他周身的威严吓得又低了头不敢再出声。
这回，孟晋玄没有再回答。
翌日，清晨的微光带着些薄凉之意洒在京都城的每个角落。
宛山镇县衙门口的大石狮子旁蹲着身穿布丁的高个子小男孩，他干瘦粗糙的手上紧紧地捏着什么物件，神色间布满警惕。
载着上完早朝孟晋玄的马车晃晃悠悠地停到了宛山镇县衙门口，甫一停稳，县衙大门敞开，钱县令急匆匆领着下属官员走了出来。
小男孩缩在石狮子旁，透过缝隙看到了一只修长素白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从内走出了一位身着绛红色官袍的年轻男子。
紧接着，男子身后跳下来一位身量娇小眉清目秀的少年，少年神色平静同昨日那许诺给自己鸡蛋的判若两人。
小男孩有些迟疑，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犹豫着要不要去告诉他，自己把事儿办好了。
这头，落后孟晋玄他们半步的沈翊君站在衙门口左右张望了一番，终于发现了藏身在石狮子身后的那个小孩。
“我交代你办的事儿你都办妥了？”
少年的嗓音如百灵鸟般清丽婉转，小男孩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藏起来手中的东西，“你不是刘家人。”
沈翊君自是没漏看小男孩的动作，她望着小男孩眼底的戒备，她笑了：“我的确不是刘家人，但我也不会害人，我让你偷东西也是为了破案。你不想知道东儿怎么死的吗？”
东儿曾经也在他的那群小伙伴里，他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对那些年幼的总归多些看顾的。
小男孩听到这话迟疑了一瞬，却还是倔强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
“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穿着红色官服的男子你可识得？昨日你也见过，他乃大理寺少卿，是最公正不过的人。”沈翊君心口不一的胡诹着。
“那行，我就信你一次。”小男孩说着，伸出手摊开手掌，在他手掌心中有一块小小的木质桃花吊坠。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们家人很多，我只能偷到这么个小东西。”
沈翊君从小男孩手中拎起吊坠，轻轻晃了两下，抿唇一笑：“你再去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多给你两枚鸡蛋。”
说完，沈翊君在小男孩耳边低语了几句，小男孩这回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沈翊君目送小男孩跑离了县衙，转身将吊坠藏入怀中，还没走两步便看到了候在衙门边的无天。
他是孟晋玄真正的随从，且武艺高强。
“你不去保护孟晋玄在这儿盯着我做甚？”沈翊君收敛了方才那副笑意颇有些冷淡的问道。
原本沈翊君也没打算他回话，却不料跟他擦身而过时，无天开了口：“你跟在主子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翊君脚步微缓，“是你要问还是孟晋玄要问？”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沈翊君接口道：“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们了，我要看他给沈家翻案。”一如十几年前的孟家一般。
无天转身，目光复杂地盯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孤寂悲凉绝望一如十几年的主子。
县衙内，钱县令殷勤地替孟晋玄讲解着周家的人际关系，一旁的县丞时不时补充几点。
而孟晋玄则坐在太师椅内，右手懒散地撑着头，左手随意地翻着衙役调查来的案卷，神色淡淡，不时点着头来敷衍一下县令二人。
听到脚步声，孟晋玄抬眸瞭了一眼，蹙了蹙眉打断了县令的话语，“着人去周家将周家人带过来。”
讲了一半周家发家史的钱县令一听止住了话头，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孟晋玄：“孟大人这是要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