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争瞬息万变的条件下,人们牺牲或奉献的方式是由多种因素决定的,为数众多的还是没有机会在决定性时刻作出牺牲的普通人。写好这类人,或许具有更普遍的教育意义。《大西南文学》(1987年第2期)推出的一组报告文学的主人公们,便是一些在平凡的军人的岗位上忠于职守,无私奉献的普通军人。
《渴望太阳》里那几个缺腿断臂的残废军人,他们有的是在战场上迷失方向触了雷,有的因猫耳洞塌陷轧断了腰,有的被流弹所击中。《没有真空地带》的江增,则是一个因“文革”中的问题被调查而曾多年待业的基层干部。作者从他们的也许够不上“壮烈”的行为中,开掘出当代军人的崇高美,赞扬了他们可贵的献身精神,展示了80年代青年军人奋斗进取的典型心态:蒋培勇和他的战友们战伤致残以后,没有在鲜花和酒杯的包围中陶醉,更没有伸手向党要待遇,他们清醒地告诫自己:荣誉和赞歌毕竟会成为过去,求爱信像雪片似的日子也一定会成为历史;然而生活却仍在继续,漫漫征途,只有用奋斗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渴望一轮属于自己的太阳。于是,战士蒋培勇荡着一只空袖管,凭着毅力和拚搏进了高等学府的大门,成为一名出色的理论干部;断了腿的排长贾黔明不甘于当年轻的“退休”干部,立下“今将残身耕砚田”的志愿,挥笔书写自己存在的价值,后来成了颇有点名气的书法家;青年战士张柄生拖着仅剩的一条腿,还要去茅台酒厂招待所给顾客提茶倒水,常因此摔倒在地;而被猫耳洞砸断腰杆的杨胜能,却满怀信心地要回乡挑起开办乡图书馆的重担……他们身上,凝聚着中华民族坚韧质朴、自强不息的优秀的道德节操,对于弘扬社会主义的道德观念和价值观念,无疑都是很有意义的。
这组作品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善于表现普通军人的心灵美,善于展示他们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和崭新的精神风貌。《草屋·大楼·猫耳洞》的主人公尹国亮,在猫耳洞蹲了七年,因为没有大专学历,在排长的岗位上也蹲了七年。他的家乡同学一个个盖起了小楼,而他竟无力修补自己漏了八年的草屋,只能买块塑料布遮一遮风雨。妻子因困顿而患了疯病。七年里,他带领全排打退敌人100多次偷袭和进攻。失败的越军曾派特工来刺探他是何等高能的指挥员。也许他只须稍微张扬一下自己的战绩,就可以找到向组织讨价还价的筹码。但尹国亮把一切看得像参加义务劳动那样平淡,面对上级来人和报社记者千方百计的引导,他憋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我很想回家修修漏了八年的草屋。”他想到:那么多好同志都牺牲了,咱去披红挂绿的,不忍心哪!在得与失的抉择中,在草屋、小楼、猫耳洞的强烈对比中,我们仿佛听到了黄钟大吕的巨响,看到了一个基层干部真实然而却是闪光的灵魂。《男子汉》则恰如其分地表现了者阴山某营营长韩仕良粗中有细、外刚内柔的性格特征,展示了他爱祖国、爱人民、爱士兵、向往美好爱情的男子汉形象。
如何在文学作品中表现我军的革命英雄主义,既不断增强这个主旋律的音色,又不落“高大全”的窠臼;既表现好普通人的革命英雄主义情操,又不坠入“非英雄化”的歧途,这在我国军事文学创作中还是个有待于继续探索的问题。在这里,很重要的是作者对生活、尤其对普通军人的生活更深入更细致的熟悉和把握。这组报告文学的作者都曾多次去前线深入生活,有的本身就是边防部队中成长起来的业余作者。尽管他们的作品中艺术营构和表述上的粗疏还显而易见,但他们对笔下人物有着较深入的了解,作品中有浓郁的部队生活气息。愿他们充分保持和发扬这个优势,写出更多的好作品来。
(原载《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