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作为一种梳妆用品,又常常被作家们引入文学作品。翻一翻中国文学史你就会发现,或以“镜”为作品命名,或以“镜”为题材结构文学故事,与“镜子”相关的文学作品可谓比比皆是,如《镜花缘》、《昏镜诗》、《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封神演义》中半边白半边红的“阴阳镜”,白的一面能把活人照死,红的一面能把死人照活……在中国文学大家的笔下,镜子之奇之妙、之怪之异、之奥妙幽深,被描述得淋漓尽致,多采多姿。鉴于镜子在中国文学中出现的频率如此之高,有论者建议:应该很好地研究一下中国的“镜子文学”。
然而,这些或以镜子命题,或以镜子为题材结构故事的作品,也仅仅是“镜子”题材而已,有的充其量只能算作是“镜子故事”。我们通常所说的“时代镜子”,指的不是这一类,而是那些能够洞幽烛微,以高超的艺术手法概括社会人生,帮助人们认识时代和历史,鼓舞人们追求光明、奋发进取的那些洪钟大吕式的杰作。这类作品,能烛照社会时代,映出人生世相,谛视人的灵魂,所以,人们常把这类作品喻为“时代镜子”。被称为“时代镜子”的作品,历来为伟人大家所重视。列宁称,列·托尔斯泰的作品是俄国社会的“一面镜子”。***称,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是法国社会的“一面镜子”,是一部法国社会的“卓越的现实主义的历史”,“我从这里,甚至在经济细节方面所学到的东西,也要比从当时所有职业的历史学家、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那里学到的全部东西还要多。”在中国文学史上,也不乏这样的“时代镜子”。比如《水浒》,写社会人生,记世间美丑,真实地表现了人民群众的反封建斗争,对后来的李自成起义以及太平天国和义和团运动,都产生了深刻而广泛的影响。不过,能称“时代镜子”代表之作的,还要数被称为中国封建社会百科全书式的巨著《红楼梦》。有人说,要了解中国的封建社会,就不能不读《红楼梦》。书中数百个人物,活生生地展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末世图。它不仅是文学家,也是史学家们研究的一大课题。《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一面镜子,向为中外学者所公认。
歌德说过:“文艺是人类的共同财产,在各个地方,各个时代,在成千上万的个人身上表现出来。”历史上,凡是称得上是“时代镜子”的作品,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国度的人民心中都是永久的。所以,写“时代镜子”式的作品,成为一切有责任感的作家毕生的高尚追求。鲁迅的短篇小说《阿q正传》,在唤醒中国国民的麻木心灵,同封建邪恶及帝国主义势力进行斗争方面,起到了杰出的作用,成为鼓舞国民奋进的精神号角。还有茅盾的《子夜》、巴金的《家》、老舍的《四世同堂》等作品,在某种程度上都有“时代镜子”的意义。
令人遗憾的是,近些年来,这类洪钟大吕式的作品不多了。创作“时代镜子”式的作品,在某些时候,甚至被当作嘲讽的对象。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一些作家放弃了对文学事业的高尚追求,热衷于去写那些急功近利、经济效益明显而社会效益欠佳的应景之作。翻开近年的作品,好作品也有,但能称得上“时代镜子”式的作品实在太少太少。更多的是“领得风骚三五天”甚至只有几小时的短命之作。更甚者,有的作家则干脆昧着良心,去写性,写暴力,写凶杀,写秘闻隐私,写那些于社会于子孙后代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下三烂儿的东西。所以,使得国家不得不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展遍及全国的“扫黄”运动,以清除那些毒化人们精神环境的垃圾。这是我们的文学界、出版界永远值得引为鉴戒的东西。
怀大抱负,写大作品,为时代留下“镜子”,比起写那些应景之作或迎合某些低级欣赏趣味的庸俗之作来,恐怕要来得痛苦得多,艰难得多。这其中,要有深刻的生活体验,要有艰苦的艺术磨炼,甚至还要面对金钱和市俗的考验,准备在物质上过清苦的生活,在精神上甘于寂寞。缺乏对人生对艺术的高尚追求,要做到这一点是困难的,或者说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任何一个有志于文学事业的人都不应该忘记,你要真正在事业上有所作为,在文学上有所建树,最终还是取决于你为时代为社会写了多少能够流传久远的优秀之作,是否留下了被称为“时代镜子”式的煌煌大作。急功近利,会满足人一时的贪欲,但它是一种痼疾,往往会使人变得卑鄙和无耻。而这,是一切有正义感的作家、艺术家所不为的。
我们所处的时代,是除旧布新的伟大变革时代,我们所进行的也正是民族历史上空前的伟大事业。在向四个现代化高速迈进的征途中,人民需要反映这个伟大时代的艺术作品,时代需要为这段辉煌的历史留下文学的记录,这就要求我们的作家、艺术家应以饱满的热情去感受我们这个时代的脉搏,体察植根于人民之中的强大的精神力量,写出称得上是“时代镜子”的作品,在文学艺术的百花园里留下你永不凋谢的生命之花。这应成为一切作家、艺术家努力的方向。
(1991年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