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玲虽然生产时费了很大周折,但从小就生活在农村,总是劳动,因此产后身体恢复得也快,几天后就出院了。
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到了乡里。而乡通往村子还没现成的公汽,所以,滕刚特意花三块钱雇了辆毛驴车将李凤玲送回家。
滕家老两口还不知道李凤玲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看见凤玲一回家,便急切地迎上去,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一个字:
“啥?”
滕刚抱着怀中的襁褓,乐呵呵地说:“爹,娘,凤玲生了个闺女,挺俊的!”
滕老太太是个典型的传统中国女性,由于几十年辛苦的劳动,苍老得也十分迅速,花白的头发、已有许多皱纹的皮肤,但心地却十分善良,同别人一样也希望能有个孙子。她从滕刚怀里接过婴儿,嘴里还有节律地哼着:“嗯……嗯……”明显是在逗孩子玩。“这丫头细皮嫩肉的,真是俊啊,和别的孩子就不一样。”
滕老头是个孤言寡语的人,虽然也喜欢孙子,但还是不好表现出来,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好表现出来。
“刚子,快!快去厨房,灶上有刚煮好的红皮鸡蛋,红糖水,还有小米粥,热乎着呢,别傻愣着,快拿来让凤玲吃了呀!”滕老太太大声喊着。
滕刚还有一位九十岁的奶奶,娘家姓田,所以她叫滕田氏。年纪大了,牙也几乎都掉没了,满脸的皱纹,由于耳朵有点背,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出来,过来和孩子亲亲。
虽然滕田氏一生养育五个儿女,又早巳四世同堂,看过村里那么多的孩子,但却没见过长得这么白净、秀气的女孩子,乐得拢不了嘴,那一脸的皱纹瞬间变成了一个褐色的核桃。
滕家所在村子同当时大多北方农村一样,落后、闭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农业让他们过着很贫困的生活。虽然一九八二年时已经改革开放,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但毕竟刚刚开始,而且又首先在中国南方开展,滕家村同外界沟通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外面的消息带不进来,就更加剧了这个地区的落后。
而滕家所住的房子不是很原始的屋子。原来住草房,后来用牛粪建了个房子,等到滕家三个儿子结婚时,老两口又用石头建了新房。
家里基本上没什么家具。长长的火炕占了半间的屋子。炕上放着四个连在一起的柜子,里面是些常用的被褥。地上空旷旷的,只有张圆桌子和两个大箱子。墙上挂张旧镜子,上面用油漆画了朵大红花,旁边是一行字:永远忠于***。
家中唯一的色彩要数滕刚屋子墙上贴的那幅画:***画像。
常言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按理说,这样贫穷的地区百姓们的品行上容易出些问题。但滕家村的人家却和睦相处、亲近友善。没事儿走家串户,村里有个大事小情的都相互帮助,虽说谁家也不富裕,但大家能尽心情也是淳朴农民的朴实心思的表现。
李凤玲生了女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然公公、婆婆、奶奶没说什么,但自己还是觉得过意不去。到了晚上便试探着滕刚的心思。
“刚子。”李凤玲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
滕刚心中已有数,早就知道李凤玲的心结。
“刚子,我生了女儿……”
“凤玲,你别瞎想了。女儿就女儿,女儿有什么不好。村长不是总教育咱们说‘有女万事足’吗?儿子闺女都是希望,都是咱俩的孩子!”
“可是……爹和娘……”
“哎呀,大哥家有两个儿子,二哥家有一个儿子,仨孙子他们还嫌不够啊?”滕刚处处为李凤玲考虑,安慰着她。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很体贴妻子。“不是说什么来着,呃……对了!‘生儿子是门面,生闺女是福分!’咱生了个女儿好,多贴心啊!再说这样爹和娘又有孙子、又有孙女儿的,挺好的呀,你就安心吧!”
“你真的没不高兴?”
“我有啥不高兴的?!闺女长得多俊啊,见过她的人都说长得好看,这就是福气呀!我连名字都起好了。”
李凤玲通过与滕刚的交谈终于放了心,一听到起名便更加来了兴致。
“叫什么呀?”
“滕爱!”
“滕——爱——?”
“我想过了,闺女长得漂亮,也不能用农村那些香呀、花呀的起名,起个好点的。‘滕爱’是‘疼爱’,好听又好记!咱一定好好干活,把她养大。而且滕家有后了,所以我想咱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城里人都一家只生一个了。我想就生一个,她的条件就要比别人家的好,你说行不?”
“行!滕——爱——”李凤玲笑了。反复对她的孩子叫着:“滕爱,滕爱。”
李凤玲心里暗暗地想,丈夫这么善解人意,闺女又漂亮又有个好名字,将来一定是个大富大贵的人,一想到这儿,心中就充满了希望。
李凤玲奶水挺足,有婆婆和两位嫂子帮助,孩子带得也挺好的。
在农村,流行一种仪式叫“抓周”。就是在小孩百日的时候在孩子面前摆上一些东西,如土块、布匹、锁头等等,让一群大入围坐在孩子周围,向孩子说话引孩子注意。小孩先冲向哪个物品并握在手里就代表他(她)将来所做的与该物品有关。
滕爱百日那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伯、大妈全出动了,每人手上都拿了小玩意儿,努力吸引着滕爱。
说也奇怪,“抓周”的物品中还有布娃娃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但小滕爱只看了眼,就径直向妈妈的方向爬去。
李凤玲手里拿的是——书。虽然是一本小人书,但却表示着这个孩子将来是个读书人,准能考上大学。
李凤玲高兴地把小滕爱搂在怀里,在她心里盼望孩子能走出山沟沟,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闯一条路。毕竟她太希望自己的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不像其他农村女孩那样,不读书、只干农活、早早结婚生子一辈子呆在大山里。李凤玲希望滕爱能有出息!
每个孩子都要“抓周”,因此滕爱的“抓周”很快就被别人淡忘,但那本小人书一直深深印刻在李凤玲脑中。她与丈夫合计着,以后一定让滕爱上学读书,考大学。无论家里经济状况如何,也不要女儿像别的农村娃那样中途辍学。
滕爱稍微大一点,就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可能从小在那种环境成长,更懂得生活的艰辛、粮食的来之不易。
为了增加家庭收人,滕刚在农闲的时候总进城打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大批外来人员涌入城市,他们都梦想着能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成为一个“城市人”,但滕刚却比那些打工仔、打工妹现实得多——家里四世同堂有那么多人要养,而且他和凤玲的最大心愿是把滕爱送出大山,让滕爱成为真正的城市人。
在滕刚外出打工的日子里,滕爱就帮妈妈、奶奶干些家务。在城里人的眼中,七八岁正是淘气的时候,小孩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哪会干什么活?!处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享受生活、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
但小滕爱知道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妈妈每天干完农活又有一大堆的家务要干,不仅要照顾她,还要照顾爷爷、奶奶和太奶奶,她知道妈妈很辛苦,如果自己再不帮妈妈干活,妈妈会更累的。
于是,小滕爱总在明着暗着帮着妈妈。李凤玲是个细心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女儿的心思。她总对滕爱说:
“爱爱,你还小,有些活儿啊你还不会干呢,等你长大了,妈妈再让你干,行吗?”
“妈妈,我不小了,我都七岁了,我马上就要上学了。别的家的伯伯、大娘都说我聪明,我会干的!”小滕爱说这话时一点都不像撒谎,在她眼里,七岁已经是个很大的孩子了。
“那么,你明天再干,行了吧?”李凤玲摸摸小滕爱嫩嫩的小脸蛋,心中充满了欣慰。
“那……好吧,我去陪太奶奶说说话,要不然没人陪她,她会很孤单的。”
李凤玲看孩子是不会歇着了,就只好随她了。
“妈妈,快把刚熬好的药也给我吧,我正好给太奶奶送去!”
“小心,烫啊……”
“没事儿的,妈妈,我又不是第一次端。”李凤玲望着拿着汤药的滕爱,心中满满的喜悦、满满的感激,感激老天爷给了她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她现在越来越明白“生闺女是福分”的道理了。
滕爱一进屋,把药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的小方桌上,然后轻轻地问着:“太奶奶,太奶奶……太奶奶你睡着了吗?”
滕田氏听到这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她是多希望看看这个重孙女啊!
“爱爱,你来啦!”老太太似乎一见到她就特别地有精神。
“嗯,太奶奶,我来陪你说话,也喂你吃药。”说着沿着放在桌上的药碗边轻轻吹着,“太奶奶,我把药吹吹,妈妈说吹凉了,才不烫嘴,你再等一会儿嚷!”滕爱很认真地吹着,眼神还盯着碗里的液体。
“爱爱真懂事啊……”
滕爱笑了笑,很淡很淡却像一朵丁香花那样朴实而清香。
“爱爱要上学了,上学了就更懂事了。我年轻时啊,伺候地主的老婆。地主的孩子就上学,在家学,雇个教书先生教地主小孩背《三字经》啊,《百家姓》啊,还有作诗啊。我一个字儿也不认识,也听不懂。我有时候就在小孩屋旁边,看见他们背诗啊就摇头,可有意思了,呵呵……”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滕田氏也是这样,也不管滕爱听不听得懂,还是很陶醉地讲着。
“太奶奶,我也会背诗!”滕爱看药吹得差不多了,终于放松下来说话了。
“小爱爱,你还没上学呢,哪会背诗啊?”老太太根本不信。
“我真会,有一次我去学校找虎子哥,门没关,里面的老师教背诗,我就在外面听着,我就会了。”
滕爱说着就从炕上爬下来,站到屋子的正中间,大声背诵着:
《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在厨房做饭的李凤玲听到了,连忙赶来,喜出望外地看着屋里的滕爱,往事历历在目:滕爱毫不动摇地爬向了自己,抓住自己手中的那本书。
太奶奶虽然听不懂,但却听得出滕爱背诵时的流利和自信,不停地说:“好啊,好啊,你虎子哥都要上三年级了,也没学会什么啊……可惜咱们爱爱是个小闺女呀,要是个小子呀,一定能给老滕家光宗耀祖、提气呀……”
李凤玲有两种特别强烈的感觉,似乎是命运之神在暗示她。一是一定让滕爱上好学;二是滕爱不同于一般农村女孩,将来一定有出息!
滕爱确实与乡下女孩不一样。她出生就粉妆玉琢,皮肤白里透红,随着一天天长大,她细腻得就像朵小紫薇花。乡下孩子从没有这么细致的肌肤,双眼皮,长睫毛,乌黑的眼珠,小巧而玲珑的嘴。
无论什么时候,她那种天生的高贵气质始终不变。她的皮肤永远白嫩,太阳晒过后就变红,红色褪了又转为白皙。她的眼睛永远黑白分明,眉清目秀。
滕爱进了滕家村的滕家小学。这个小学只有四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学校校长、主任及所有任课老师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就装得下。学校没有任何先进的教学设施,操场小得可怜,而且经常尘土飞扬。然而,忽然间,滕爱像是接触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七彩光华的绚丽世界,她的心灵一下子就被打开,惊喜地发现了文字的奥秘、文字的美妙和文字的神奇。她的亲生父母遗留在她血液中的“智慧”在一瞬间复苏,而“求知欲”就像大海般地把她淹没了。
她开始疯狂地喜爱起书本来,小学里的老师没见过比滕爱进步更神速的孩子,她以别的学童三倍的速度,“吞咽”着老师们给她的教育。
滕爱像一个无底的大口袋,把所有的文字都装进那口袋里,再飞快地咀嚼和吸收。这个孩子的聪明好学使全校的老师都为之“震惊”,小学一年级,她就是全校的第一名。事实上,一年级的课上完后,滕爱已经有了三年级的功力,尤其是语文方面,她不只能造句,同时也会写出简短、动人的文章了。
村人几乎所有的乡亲都说爱爱不像是农村的孩子,长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处处流露出一种淡淡的贵族气质,长得是一点都不像滕刚和李凤玲夫妇。而且那种智慧也是农村孩子少有的,让人不解。
但是没有人怀疑滕爱的血缘,至于在那个穷山沟实在不太容易发生什么。滕爱的美丽与灵气也只是滕家人好、心地善良、善有善报的结果。而且滕家的孙辈有三个男孩,只有爱爱一个小闺女,优点就全长在小丫头身上了——这么孝顺乖巧的小女孩是不会得到什么嫉妒的,山里人善良,只有乡里乡亲的羡慕和滕家夫妇心里的“希望”。
转眼间,滕爱读完了小学四年级。由于滕家小学只能办到四年级的水平,因此爱爱如果想继续上学就只能到乡里去完成学业。
滕爱以总分第一名的好成绩借读到乡中心小学。毕竟是到了更好的学校,各种费用就多了一些,对于已经很贫寒的滕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滕刚和李凤玲在爱爱面前从不表现出任何苦色,但心里却总在想着爱爱上学的各种费用尽快挣出来。他们原本想先向乡亲们借点,但总借并不是个办法,而且大家都不富裕。爱爱是个成绩十分优异、求知欲又异常强烈的女孩,走出大山也成了她和滕家夫妇的最大梦想,以后滕爱还要上初中、高中,乃至大学,费用问题只能全靠自己想办法。
到了八月份,地里的庄稼有的已经熟了。滕刚和李凤玲一大早没吃饭就赶到田里收芸豆。他们希望早点收完,中午就可以卖出去一些,好把爱爱的学费、书本费早点挣出来。
“刚子,先收大个的,光溜的,那样的好卖。”
“是啊,多卖点钱给爱爱……生在咱这样的家……”滕刚说着心头不禁泛起阵阵酸楚,李凤玲听了同样是百感交集,只说了句:
“快摘吧。”
还好,那天村子正是赶集的日子,各家各户都出来买卖,整个山村一派繁荣景象。由于天气比较好,别的村子的人也来滕家村“凑凑热闹”,这不禁让滕刚两口子喜上眉梢。
由于滕刚的芸豆长得比较好,所以来买的人也不少。滕刚是个实惠人,给的秤总是高高的,外村人不知道,但本村人知道他这么早就收粮食的真正原因,所以也不占滕刚一丁点便宜,要么多给一毛两毛的,要么把装在袋里的芸豆再挑出几根扔在滕刚的草筐里。面对这些,不善言语的滕刚虽然没说什么,但他心中充满了感激,感激大家伙儿的帮助——其实滕爱何止是夫妇俩的希望,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整个滕家村的希望,善良的百姓不是也在等着山沟沟里飞出这么一只金凤凰吗?
太阳下山的时候,滕刚终于回家了。李凤玲连忙迎上来,接过滕刚手中的草筐。
“呀,都卖光了,刚子,真是太好了!”李凤玲兴奋的同时发现满脸倦容的丈夫脸色很难看,在她正要用手摸摸他的额头是否发烧时,滕刚却一下子晕倒了……
“刚子!刚子!刚子,你醒醒……”李凤玲的呼喊声让正在屋子里看书的爱爱一下子从炕上跳下来,“飞”到了家门口。
滕爱看到李凤玲正摇着滕刚,又按按他的人中,滕爱完全傻了!在她眼里,那么强壮的爸爸,是家中顶梁柱的爸爸倒下了!
滕刚慢慢睁开眼睛,“水,水……”
“啊!”滕爱连忙从水缸里舀出了一瓢水,给滕刚喝下。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了啊?”说着,眼泪就刷刷地掉下来。
“没事呀,爱爱别哭……别哭,今天的太阳毒,咱家的芸豆又很抢手,我一忙啊,连水也忘带了,就是有点晕,才这样的。你看,我这一喝水,不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吗?”滕刚笑着用心地安慰着孩子。
“爸,我……”
“怎么了?还担心呢,没事儿啊。”
“我……我不去乡中心小学了!”爱爱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让滕刚和李凤玲全呆住了,“爸,妈,我知道你们这些天这么辛苦是为了我。我喜欢学习,我也一定会上学的,但不是现在,等家里钱再多的时候,我去上学,现在——不去……”滕爱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没敢看父母,她心中同样地隐隐作痛。
“傻孩子!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有出息!你要真是听话的孩子,九月份一开学就去乡里,一天也不许晚,别说一个乡小学,就是爱爱考上了大学,爸、妈也一定供得起你,砸锅卖铁,还有这么多乡亲呢!何况咱家有几亩地,收成不是问题,一定能供你。爱爱,快看,这是什么?”
滕刚把手张开,瞬间一大堆皱巴巴的钱从手中滑落下来。“我今天卖菜,挣了足足八元钱呢!等开学时给咱们爱爱买本书。”
滕爱“哇”地哭了出来,而且止都止不住,而泪水下面是她沉重的心,本应无忧无虑却承载着太多生活的辛酸。
“爸,妈,我去上学,开学就去!”滕爱知道唯有学习是报答父母的最好的方式!
而村民们的帮助似乎一刻也没停止。
村长来找滕爱给他的儿子小宝补补数学。说是一定不会亏待了爱爱。
小宝是村长的小儿子,顽皮捣蛋,就是不学习,现在上三年级了,乘法还算不明白,一考试就在班里“打狼”,村长脸上确实有点挂不住。村长也知道爱爱学习好,心眼儿好,一定能帮这个忙,所以来请爱爱当小老师。
滕爱每天下午去村长家教两三个小时,村里的小孩都喜欢爱爱——爱爱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和谁都玩得来。小宝也很喜欢滕爱,成天“小爱姐,小爱姐”的不离口,有爱爱教他自然能安心地听了。
村长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逢人就说:“我家那鬼小子打娘胎里出来,第一次能安安稳稳地学习了,神呀!这小爱爱可真能耐!”
村长媳妇竟说:“这爱爱这么漂亮,人又聪明,这……这要是能给咱家当儿媳妇得多牛啊!”不过村长媳妇也是个明白人,“人家爱爱将来飞出这滕家村了,还能回来?哎呀,咱家的小子没这个福气喽……”
一个星期的时间,小宝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连同父母说话都知道不插嘴、认真听了。村长明白,这一周滕爱不仅在教小宝落下的知识,而且成天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宝连平时的一言一行都学着滕爱,自然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了。
村长心里这个高兴啊,说什么也要给滕爱二十块钱作报酬。滕爱不要,但经不起村长夫妻俩的热情,还是很难为情地收下了。临走前,村长媳妇给了爱爱一大兜的苹果、杏啊的,说是“没什么给的了,都是园子里最新鲜的、最大的”。
而小宝更是舍不得爱爱,对村长说:“爸,我也要去中心小学,和小爱姐一起上学。我保证下回考试一定进前五名!”
第二天,村长接到乡里通知,说是县里开展“扶贫帮困”活动,而且要扶贫结对子,包他们村的就是市电业局。
又隔了两日,村上来了两辆桑塔纳,停在村委会院里,村上早就接到通知,说今天市电业局局长要来村里看看。
村支书和村长等村干部早就在门口等侯着,首辆车上下来的人村干部都认识,一个是乡党委书记赵庆田,一个是主管教育的副乡长周洪伟;另一个车上下来的有五十多岁,满脸是和蔼的笑容,走路十分稳健,村长猜得出,这就是电话通知讲的市电业局夏建业局长。村支书和村长忙着招呼大家进屋。众人坐定后,乡党委赵书记介绍了市电业局夏局长等人的来意。说是市电业局为了落实市委献爱心、送温暖的要求,一方面帮助乡里扩大电容;另一方面与贫困户“一对一”结对子搞扶贫转后。
前天,村里接到乡里电话通知时,村长已经与村支书商量了,要把市电业局局长的对子结到滕家,使滕家的爱爱能够得到资助,继续念好书,实现这里人们多年的梦想——山里走出一名大学生。
当夏建业走进滕家,眼睛突然一亮。因为他看到了滕家闺女长得十分清秀,那鼻子、那眼睛与自己的儿媳王悦十分相像,若不是在这山沟里,他定然会认为他们与王家有什么亲戚。
听完村长介绍滕家的情况后,夏建业沉思片刻,然后对滕刚说:
“你们这里依山傍水,水草多,很适合养羊,过几天我让人送过来几只,你们先养着,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咱们不仅要结成对子,还要结成亲戚!”
夏建业低头望了望滕爱,把她拉到身边,爱抚地摸着爱爱的头,动情地说:“听到孩子学习这么好,心里非常高兴,千万不要辍学,孩子去中心小学的费用我负责,一会儿我们就去一趟学校。”
滕刚与凤玲激动不已。眼里充满感激的泪水,不知说什么好。
“爱爱,快谢谢你夏爷爷,他可是咱家的恩人啊!”凤玲边擦着抑制不住的泪水,一边说。
“谢谢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用最好的成绩回报您的。”爱爱忽闪着大眼睛,望着夏建业说。
“不用谢的,只要你好好学习,爷爷就高兴了。”夏建业继续说道:“过年时我还来,有什么事打电话直接找我。”
一家人恋恋不舍地送走了夏建业。
滕刚手握着夏建业给他们的五百元钱,心里翻滚着,他心想:“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
九月份,滕爱告别了慈爱的父母,告别了可敬的乡亲们,去住中心小学。
很快,滕爱牢固的基础知识和智慧过人的头脑又一次引起所有老师的注意,没有人不喜欢这个来自大山里的转学生。
一次,滕爱的作文获得全校作文大赛的第一名。其中有一部分是这样写的:
“爸爸为了赚足我的学费,清早踩着露水收粮食;中午又顶着烈日叫卖;当傍晚到来的时候,我迎回来的爸爸已经晕倒在地,即使这样,手里紧紧握着用血汗换来的八元钱。”
“八元,在别的小孩子的眼里也许不算什么,吃几次零食就花完了。但爸爸手中的八元钱却是他无言而伟大的父爱的表现!”
“是父母为我撑起一片晴空,可以让我依然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去邀游知识的海洋,探索科学的天空。”
“我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能回报我的爸爸妈妈,平凡而伟大的爸爸妈妈。”
语文组组长负责这次的评选工作,对别的获奖作文他的评语大致是“语言流畅”、“立意深刻”、“感情丰富”之类的褒奖之词,但他对滕爱的作文评语却与别人有很大的不同:
伟大的父母,
懂事的女儿。
有这样乖巧的女儿,父母是幸福的!
有这样无私的父母,女儿是幸福的!
衷心祝福这样的一家人,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