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的梦也谈不上有什么古怪的。
沉吟一番之后,岑自信地对娅说:那不过是你特有心态的一种渲泄而已。潜意识中的你对自己目前的境况无疑很不满意。它怀有深切而无奈的自卑、自罪感。淋滴不断的水滴、同事们、莫名其妙的住处、睡法,都暗示着你现状的窘迫;众人纷纷搬迁房间意味着对这一现状的一种公众态度,而你独自拒搬决不意味着你反对这一唯一明智之举,只不过反映了你在前途依然无卜的情态下对现状的厌憎又留恋、无奈又无为的逃避心理——其中是不是有索恩的存在?
真的!怎么会没有他呢?娅惊讶地咬着自己的食指说:我清清楚楚记得男同事一个也不少,怎么偏偏会没有他呢?
这就是梦境的奇特之处了。这再明确不过地说明你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事实上这也是不须分析的。目前你的一切怪梦是不可能与他无关的。你的显意识几乎完全被他占据了嘛,而这些道理其实你比我更明白。只不过你不敢自信,所以你要从我这儿得到一个认定。
太有道理了。娅兴奋地交替捏弄着一直卫护着什么似地团在胸前的双拳,双眸闪烁发亮:不仅因为这个,每次与你交谈一下,多少总可以让我的心头放松一些,好象有了点依靠了。
这不奇怪,仅仅能对一个值得信赖的对象倾诉一番,也足以大大减轻一个人的心理负荷了。西方现代医学心理学就有一种专门倾听患者倾诉的疗法。医生的角色仅仅只是扮演一个可亲可敬的善解人意的倾听者,就大大有助于释放患者的心理压力。遗憾的是,仅仅是畅快淋滴的倾吐,也往往由于种种原因而成为中国人的一种奢侈。
所以我真是十分地感激你!可是,知道索恩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当然他起先并不知道你是位女作家。我对他说过我有一位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是个很聪明很善良的作家,他在处世哲学上给着我巨大帮助。可是他立刻打断我的话说:你最好离那个家伙远点。作家?无非是一帮专事行骗的心怀叵测者罢了。我争辩说你不是这样一种人。他仍固执地说:看看小说中那些个男盗女娼的家伙,若不是作家的自身经验就是他们胡编乱造、欺世盗名的铁证。
你胡说什么呀?我突然意识到他的情绪的真正源由了,作家不一定都是男的呀,我这好朋友是位挺正派的女作家!
哦!你猜索恩他怎么着?他窘得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双手乱舞着似乎想挥去尴尬:当然,当然……我想这应该是个例外。
岑开心地大笑起来:这说明他还是蛮可爱的呀。其实,我觉得索恩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当然凡事都有例外。不过这问题根本就不值得与他细究。因为问题的核心是,如果你说给过你巨大帮助的人是个政治家或者象他一样的工程师,他也会叫你离那个“骗子”远一点的。这不过反映了他的一种醋意罢了——这对你岂不是一个可喜的信息吗?至少说明他对你还是有一种真正的情感在的。
是能这样理解吗?我真不敢相信他会为我吃什么醋。虽然他其实成天在吃醋,可是我真的就是不敢这么相信。你说怪不怪?
没什么怪的。恋爱嘛,什么心思都有。岑淡淡地说,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真正怪的是你们俩这种关系。至少从目前看来,似乎一个比一个还要不信任对方,实际都迷得成了醋坛子了。瞧这个娅,三句话不出,总会将主题绕到索恩身上去。不是我耐性好,谁会有兴趣老听她反反复复念这套旧经?
想想也是,不为这个索恩,娅又怎么会来求助我当这“情感牧师”呢?岑记得娅刚和索恩好上不久时曾直言不惭地对她宣称:外国人和中国人的确不一样。有过索恩,从此不再会有任何中国男人让我有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