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急着走啊，有话好好说嘛。”老鸨挡在萧晴和顾筱宸的面前，粉面扑盖的老脸上，也挤出一丝阴晴不定的笑容。

“既然老板没有诚意，我和弟弟也没有必要在这耗下去了。”说完，萧晴又拉着顾筱宸作势下楼。

老鸨扯住萧晴的衣袖想要挽留，艳翠阁很久没遇到像萧晴这般生得清秀，还颇具才气的女子了，送上门的摇钱树哪有放走的道理。她妥协道：“丫头，是你让我出价的，觉得不妥咱们可以商量的嘛，何必搞得不欢而散呢。”

萧晴受够了老鸨那副虚假的嘴脸，但眼下的形势又不容她任性，便叹口气道：“那你重新开个价，我看能不能接受。”

老鸨瞥了顾筱宸一眼，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了萧晴一番后，才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个五的手势。

“什么意思？再加五两银子吗？”萧晴蹙弯柳眉，低声问道。

老鸨故弄玄虚地笑了笑说：“五十两银子，你弟弟二十两，你三十两，如果能接受的话，就把卖身契签了吧。我实话告诉你，这个价钱在纹州可是天价了，丫头不妨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艳翠阁的声誉一向都是很好的。”

五十两…这个数目萧晴还是能接受的，毕竟他们姐弟俩现在走投无路，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几了，如果能得到这些银两，以后自有办法赎回卖身契。更何况青楼之地也能掩人耳目，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穆沨不至于来这种地方消遣娱乐吧。

萧晴思忖片刻，补充道：“那可说好了，我只卖艺不卖身的。”

老鸨连连点头，一双水肿的眸子也迸射出兴奋的火花，她心里暗想，只要你签了卖身契，在这花楼红尘之地，还能由得了你这丫头自作主张？不管她开出什么条件，都如数答应便是，签字画押之后，哼哼…

“放心吧丫头，我柳月梅是最讲信用的，既然答应了你，哪有反悔的道理。”她笑嘻嘻地说道。

丫环捧着一只雕花嵌玉的木匣子走了过来，老鸨伸手接过，放到桌案上之后，又从胸前掏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钥匙，打开匣子后，只见里面叠着一摞厚厚的银票，还有很多珍珠翡翠，金簪手镯之类的饰品，她拈出两张卖身契和一张银票后，看着萧晴道：“来，把这个签了吧。”

萧晴和顾筱宸看都没看就签字画押了，老鸨把银票递给萧晴道：“丫头可看清楚了，纹银五十两，京城大通银号的票子，童叟无欺。”

萧晴接过来，似是而非地看了一眼，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银票实物，她也分辨不出真假，不过从眼前精致的钱匣子和老鸨郑重其事的模样看来，应该是不会骗人的。

“唉，今天的这桩生意真是折本，谁让我柳姨一向心软，见不得人受苦的，就当做了好事吧。”她哀叹一声，将卖身契叠好，放进木匣中，又转向萧晴道，“你俩以后就叫我柳姨吧。”

“那以后就麻烦柳姨多多关照了。”萧晴躬身笑着说。

“这都好说，待会让小翠带你俩到卧房休息，晚饭时间会有人吆喝的。”柳姨慢慢站起身，长吁短叹地走出了房间。

那名叫小翠的丫环带姐弟二人来到下房，又叮嘱了一些其他事情，便转身离去了。

午夜时分，萧晴正躺在床上昏睡着，忽然听到窗户上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响声，她赶忙起身，轻手轻脚地来到窗前，低声问道：“谁？”

“姐，是我啊，快把窗户打开。”窗外传来顾筱宸的声音，萧晴也放松了警惕。

她住在艳翠阁后院的一幢破旧小楼中，分为上下两层，一层是厨房，二楼是丫环和下人住宿的地方，而像顾筱宸这样的小厮，就被打发到院中的一处简陋房舍中去了。阁楼上面是禁止男士进入的，平时院门处也有打手来回逡巡，所以顾筱宸只好另辟捷径了。

萧晴打开窗户，顾筱宸跳进屋内，又趴在窗沿上向院内张望一通，才放心地关上了窗户。

“你怎么才来呀，调查的怎么样了？”她拉着顾筱宸的手坐到梳妆台前，急切地问道。

顾筱宸舒了口气道：“姐，我调查清楚了。”

原来萧晴早在来到艳翠阁之前，就做好了万全的打算。虽然坑蒙拐骗是不对的，但眼下她和顾筱宸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下午签完卖身契之后，萧晴便偷偷找到顾筱宸，让他调查一下艳翠阁有几个打手，以及柳姨的寝居房间都要摸查清楚。

顾筱宸自幼习武，可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当然，这样的雕虫小技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但据萧晴的观察，在艳翠阁中，那几个泼皮打手，顾筱宸还是能应付过来的。

“怎么样？柳姨的门前有没有人把守？”萧晴拉起顾筱宸的手问道。

顾筱宸笑了笑道：“姐，你放心吧，柳姨住在艳翠阁的二楼，那里除了一间丫环的卧房外，就剩下柳姨的房间了，门口并没有守卫。”

萧晴嘴角上扬，挂着一丝满意的笑容，她轻轻点点头道：“如此便好。”

“姐姐，咱俩现在就逃走吗？”顾筱宸低声问道。

“还不行，观察几天再说，先让柳姨放松警惕。”

“可卖身契还锁在柳姨的钱匣子里。”

萧晴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先放到她那里热乎几天，待时机成熟了，你再找机会偷出来。”

屋内烛光摇曳，窗外冷风习习，半掩的窗棂轻轻晃动，发出陈年旧木的咯吱咯吱声，朴素单调的卧房，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扫过了，空气中也飘荡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顾筱宸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道：“姐姐，咱俩逃出去之后，要回到天都城吗？”

萧晴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天都城现在遍地都是穆沨的眼线，万一被他逮到，小命就难保了。

“现在风头太紧，天都城是万万不能去的。”萧晴喃喃地说，看着眼前的顾筱宸，萧晴百感交集，他的锦绣人生才刚刚展开，就面临着父母双亡，家道败落，前途未果，后有追兵的命运，这本不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所能承受的。

“那姐姐打算去哪呢？”顾筱宸继续追问道。

萧晴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先逃出去再说吧，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萧晴打开窗户，向院中仔细观察片刻，才轻声道：“快走。”

顾筱宸钻出窗户，瘦小单薄的身影也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十天后的清晨，萧晴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被小翠唤醒，称柳姨叫她过去一趟。简单梳洗一番后，萧晴便来到柳姨的房间。

“今日鞞川城来了几位军爷，喜欢听曲，正巧如红身体不适，那几位军爷就由你来伺候吧。”柳姨不冷不热地说，她又瞥了一眼萧晴身上的衣服道，“稍后让小翠给你找几件如红的衣裳，记住了，这几位军爷可是我们艳翠阁的贵客，千万不能搞砸了，知道了吗？”

萧晴点头称是，眼神却向屋内不停地瞄着，她看到屋角摆着一个纹花衣柜，上面挂着一只铜锁，她和顾筱宸的卖身契很有可能就锁在那个衣柜中，观察好这些之后，她看着柳姨笑道：“柳姨，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如此便好，你先下去吧。”柳姨摆了摆手，满是横肉的脸颊上扑满了胭脂，一双三角眼已经被涂抹的分不清眼球还是眼皮。

午饭过后，小翠捧着两套金丝花袍走进萧晴的房间，她将衣裳放到桌案上后，看着萧晴道：“这是柳姨吩咐我送过来的，你抽空换上吧。”

萧晴想到，她在顾府生活的那段时间，也有一个叫小翠的丫环，便觉得有些亲切，笑着说道：“小翠，你来艳翠阁多久了？”

小翠沉吟片刻，没有言语，只是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看年龄，她跟顾筱宸差不多大，苦命人家的孩子，生养不起，就被卖到这红尘之地，让萧晴不禁有些感触。

“柳姨说，让你快点上妆打扮，军爷们快到了。”说完，小翠便低头走出了房间。

萧晴无奈地摇了摇头，换上那身艳丽的红装，打开梳妆匣，里面尽是一些粗劣黯淡的首饰，随便拿了一支簪子，插进盘好的发髻中，涂了些胭脂，抿好红唇之后，萧晴便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想必是那些军爷已经到了。

下楼来到院中，看到顾筱宸正站在井边打水，他四下张望一通，发现并无外人，便快步走来，看着萧晴的打扮，他不禁皱起眉头，“姐姐这是？”

萧晴笑了笑说：“想要填饱肚子，就得工作呀。”

“那你也不用穿得如此花哨吧？这…这根本就不是你喜欢的穿衣风格。”顾筱宸满脸疑惑道。

萧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要想掩人耳目，就得听从柳姨的安排，再坚持几天，待时机成熟之后，咱俩就逃之夭夭。”

说完，她又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慢慢向艳翠阁的前厅走去。顾筱宸呆愣在原地，看着萧晴远去的背影，眼里竟闪起了泪花，他攥紧拳头，在心里发誓道：“姐姐，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

桂花间外，站着两名身披软甲，腰挎弯刀的士兵，雅间内传来一阵阵嬉笑哄骂与娇嗔打闹的声音。

萧晴推门进去，一缕浓烈的酒香的迎面扑来，三名身穿褐色绣袍，花枝乱颤的姑娘簇拥在三位男子身旁，这三名男子都是一副武将模样的打扮，但贼眉鼠眼的长相却毁了那一身威武的雄装，一名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男子见萧晴走了进来，便不怀好意地笑道：“好一个清秀艳丽的女子。”他上下打量了萧晴片刻，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古筝道，“去给大爷弹奏一曲，唱得好了，赏银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萧晴躬身行礼，慢慢坐到古筝旁，额角已经布满细密的汗水，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弹奏古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