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惊慌失措地回过头,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顾筱宸道:“你…你看到我的包袱了吗?”
顾筱宸指了指她的身后道:“不是在你身上吗?”
萧晴转过身,惊呼道:“里面…里面的首饰都不见了。”
“那可能是爬山的时候,包袱被刺藤划破了。”顾筱宸向山下看了看道。
这下好了,精心准备的盘缠,没想到还没走出皇家猎场的范围,就已经丢得一干二净了,什么大富大贵,创业资金,什么从头再来,自谋生路,随着那些珠光宝翠,精美华簪的丢失,萧晴的逃生之计也化为了泡影。
淅沥的秋雨有放缓的趋势,凄寒的冷风掠过山岗,潮湿水气浸透衣衫,让萧晴身子一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此地不易久留,如果被那些黑衣刺客发现,她们姐弟二人的性命就难保了,还是赶快下山,找一家客栈暂坐歇息。
萧晴转向顾筱宸道:“这里风大寒冷,穆沨手下的刺客还在附近逡巡,咱俩还是赶快下山吧。”
顾筱宸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刚迈出步子,他就觉得脚被硌了一下,低头查看,原来是一个凸起的硬物,被黑乎乎的泥土裹挟,雨水冲刷过后,让这个物件露出一抹银灿灿的光芒。
“姐姐快看,好像是一支簪子。”顾筱宸弯腰捡起,递给萧晴说道。
萧晴用手抚掉簪子上的泥土,簪首部位嵌一只碧色的蝴蝶,精致的银链下方,还坠着一颗红色的宝石,清冷的月光挥洒下来,让这只熠熠生辉的簪子凸显出不同寻常的美感。
这是之前进宫的时候戴的那枚簪子,蝴蝶翅膀的部位,还有一条不明显的裂缝,虽然有些瑕疵,但不影响这支簪子的整体价值。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萧晴喜笑颜开,本以为包袱里的金银首饰都丢光了,没想到在最急迫的时候,还能拾回一件,看来这支簪子跟自己的缘分还是很深的。
萧晴将簪子塞进怀中,拉着顾筱宸的手,朝山后的方向踽踽而去。
天光逐渐破晓,阴沉沉的天幕也被一抹淡白所照亮,秋雨褪去,冲刷了天都城外所有暗淡的色彩,红花绿树在金黄色的草地上迤逦延绵,群山环绕,绿水流溪,落英缤纷,宛若一副金秋山水画,把大周朝最美好的画面都定格在此时的瞬间。
萧晴和顾筱宸走到溪水旁,赶了一夜,二人终于走出皇家猎场的范围,再向北走一个时辰,便是官道了。
萧晴解下身上的蓑衣,扔到草地上后,她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总算是逃出来了。”
“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顾筱宸蹲在一棵大树下,这次突如其来的经历,让这个男孩瞬间成长了很多,少了那些顽皮的情绪,一张俊美的脸颊上,似乎也挂着一抹惆怅和伤感,但那双坚毅的眸子还依旧有光。
萧晴长吁一口气道:“眼下回到顾府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只要能回到天都城,我就要找平时与爹爹要好的大臣,告发穆沨的阴谋,让他们穆家满门抄斩,竟然敢暗算我们,哼,简直是可笑至极。”顾筱宸攥紧拳头,愤愤地说道。
“这么做只会自食其果,没有好处的。”萧晴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淡淡地说,“你想想,穆沨既然已经设计陷害了爹爹,那他定然会有其他办法除掉我们顾家在朝中的名誉。这次秋猎随同女眷家属都尽在营中,这也是穆沨痛下杀手的原因之一,他不想遗留后患,只好斩草除根,如果咱俩此时回到天都城,不仅会适得其反,没准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爹爹含冤而死吗?”顾筱宸抬起脸,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也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萧晴心想,事情都是相互的,如果不是她那便宜老爹掌握了什么扳倒穆家的证据,穆沨也不会匆忙地动手。看来顾国丈肯定是找到了一件东西,只要能昭告天下,穆家就会破败,甚至株连九族。
萧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不要着急,眼下除了天都城,爹爹在京城之外还有其他挚交吗?”
顾筱宸揉了揉眼睛,思忖片刻说:“陈国博陈大人居住在纹州,与我们顾家交往深切,他是太医院的执教,虽然官品不高,但我们顾家落难,他定会出手相助的。”
纹州…萧晴在皇家猎场的时候,由于平日无聊,也翻看一些大周朝的地图,而这个纹州正巧就在天都城和鞞川之间,距离皇家猎场不过百里的路程,乘坐马车的话,两日便可抵达。
她欣喜道:“那好,咱俩拾掇一下衣物,然后沿着官道向北走,如果能遇见马车就更好了。”
“可是…可是咱俩身上没有银两,这一路连饭钱都没有着落,谈何到达汶川呢?”顾筱宸一脸不解地问道。
萧晴掏出怀中的蝴蝶簪,轻轻晃了晃说:“这枚簪子,起码值个十两八两的,到时候可以找个当铺换一些银元,做为咱俩路途上的盘缠。”
见顾筱宸依旧满脸惆怅,萧晴便笑着安慰他道:“只要能在纹州找到陈大人,你还愁咱俩今后没有盘缠吗?”
顾筱宸点了点头,站起身后,他用手扯了扯身上的脏衣服,埋怨道:“该死的天气。”
二人在溪水边简单的洗了洗脸,身上的泥污依然很多,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萧晴抬头看去,入眼处尽是金灿灿的草地和一望无际的群山,想在这里找点吃的不太可能,虽然溪水中有鱼经过,但捉起来是很耗力气的,更何况二人身上都没有带火折子,生火烤鱼的确不错,但也很容易暴露她们二人的行踪。
风和日丽的天气没持续多久,天空不知何时又飘来一片乌云,黑压压的云层宛若一张巨大的帆布,从东方的天幕扯向西方,把这片苍茫的大地笼罩成了朦胧的灰色,几声闷雷过后,雨水降了下来。
萧晴和顾筱宸走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周围生长着许多形形色色的树木,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此时也躲进山林之中,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鸣叫。
“啊,怎么又下起雨了。”萧晴用手遮着头,一脸不满地埋怨着。
二人将蓑衣都扔到了溪水边,本想雨过天晴之后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可天有不测风云,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把奔波了一夜,饥肠辘辘的姐弟二人浇成了落汤鸡。
“姐姐快看,前面有一家客栈。”顾筱宸一脸激动地唤道。
萧晴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抬头看去,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土房子,房前飘着一盏旌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房屋侧边是一个马厮,四匹棕色老马正低头吃着枯草。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房檐处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汇聚了一道浅沟,马厮旁边堆放着很多草料,应该是供行人喂马的粮草。
姐弟二人推门进去,一股温热的气流拍打在萧晴的脸颊上,让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房屋正中央升起一个火炉,七八个人围坐在那里,正饮酒聊天,见二人走进屋内,都纷纷扭过身,将目光转移到萧晴和顾筱宸的身上。
虽然这二人穿相有些狼狈,衣衫褴褛,破旧不堪。但从布料的细致花纹和脚上的贵族短靴可以看出,这两人定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和少爷,加之二人的相貌不凡,女孩清秀可人,男孩俊美无俦,面颊之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一看就不是平民之家的孩子。
老板噙着笑容迎上来道:“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他又向姐弟二人身后瞟了一眼道,“就小姐和公子两个人吗?”
萧晴心想,在这荒山野岭,能找到一家客栈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向北行走的话,还要很长的路程,到那时被雨水淋出大病不说,油米未进的二人也会被累得失去力气。
她之前听如烟说过,这一带有很多猎户,近几年由于野生动物被捕杀殆尽,所以猎户也转行当起了强盗土匪,如果二人不巧真的遇上了,一旦被绑票,向家人勒索财物也不是不可能的。
萧晴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们是金绸铺家的孩子,跟随爹爹和娘亲,从鞞川前往天都城送一批绸缎,没想到天降大雨,马车陷入泥淖之中,爹爹让我们姐弟二人先到这里暂坐歇息,明日他们便会赶来。”
萧晴圆了个谎,可谓是天衣无缝,一方面让屋内其他的陌生人放弃了不怀好意的打算,另一方面也让自己的心落到了实处。
店家听后,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姐和公子快到后面的客房换一下干净的衣物吧。”
“店家,有什么吃的尽管端上来。”萧晴挥了挥手道,摆出一副阔绰大方的模样。
“好咧…”店家转过头去,又朝着里间喊道,“老婆子,快去找几件咱家孩子的衣裳,给公子和小姐送到客房去。”
萧晴和顾筱宸跟着一位五十几许的老妪来到后院,这里有一排极为简单朴素的卧房,老妇人打开一间房门,笑着说道:“你们姐弟二人暂且住下,我去找几件干净的衣物过来。”
“有劳大娘费心了。”萧晴含笑点了点头。
关上房门后,顾筱宸凑到萧晴的面前说:“姐姐,咱俩还没找到当铺,你不会想把那支簪子押在这里吧?”
萧晴耸了耸肩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到了纹州,找到陈大伯之后,咱俩再来赎回簪子。”
“可是听如烟说,那支簪子是姐姐最喜欢的…”顾筱宸低垂眼帘,喃喃地说道。
萧晴笑着安慰他道:“不要担心了,那簪子跟了这么久,我早都戴腻了。”她又揉了揉顾筱宸那打绺的头发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太留恋旧物了。”
萧晴说出了一句现代话,听得顾筱宸满头雾水,他正要说什么,房门被轻轻敲响,老妇人捧着一摞干净的粗布麻衣走了进来。
“快换上吧,湿衣服穿在身上会生病的。”老妪将衣裳放在桌案上,便转身离开了。
萧晴又打了个喷嚏,拿起桌案上的衣服才发现,这两套衣裳都是男孩子穿的。也好,在古代社会不是经常有人女扮男装的嘛,更何况他们姐弟二人现在失去了靠山,不能太过招摇,这种粗布麻衣穿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萧晴抓起一件短衫,刚回过头去,便看到顾筱宸晕倒在地上,一张暗淡的脸颊面白如纸,瘦削的身躯如一滩泥巴,紧紧地箍在地面上。
“啊…筱宸…筱宸,你怎么了,快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