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晴做了一个长梦,梦中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片黑沉沉的虚无中沉浮,像是要融化在这片黑暗之中,宛若一根羽毛般轻薄。不知睡了多久,只感到全身酸痛,疲乏无力,脑海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呼唤着自己。
狂乱的心跳在静谧中趋于平稳,一缕淡淡的花香在鼻间飘荡,一切都归于安然寂寥的平静中,而正是这种无比惬意的反转,让萧晴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萧晴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的卧房,雕花窗格半开着,素色帷幔迎风舞动。像是到了傍晚时分,屋内光线暗淡,余晖透过窗格映照在松木地板上,像一群精灵在飞舞跳跃。
屋内的陈设古色古香,靠近窗沿下方摆放着一张檀木书桌,上面摞着一叠厚厚的书籍,几只古董花瓶在油灯的照射下,闪烁着蓝莹莹的光泽。萧晴走走到桌案前,上面有一把古朴的铜镜,镜中显现出一张清秀淡雅的容颜,乌黑的秀发滑落双肩,一双清澈潋滟的美眸楚楚动人,几缕发丝散落在额头上,让这张娇俏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秀气。
萧晴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这…这是谁呀?”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感到既震惊又疑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吓得萧晴差点蹦起来,回过头去,见一个身穿素色罗裙的小丫头站在门口,露出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了萧晴片刻后,她才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姐…您…您身体没事吧?”
萧晴有些诧异,自己这是怎么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又是谁?怀揣着无限的疑问,萧晴低声问道:“这是哪里?”
小丫头抿嘴笑了笑说:“小姐,您不知道这是哪吗?”
萧晴暗自思忖,她只知道自己做了一场大梦,像是在风雨交加的街头奔跑,累得满头大汗,却又很难醒来。一会经历了高温酷暑的考验,一会又辗转到冷冽凄寒的冰雪之中,似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但眼前所见的事物,并不像在梦中所展现的那般恍惚。
她轻轻摇了摇头,小丫头走过来,扶着萧晴在床边坐好,才舒了口气说:“小姐,您在这等一会,我去前院把夫人叫来。”
说完,她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约莫半刻钟的时间,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六七个人拥簇着走了进来,把原本宽敞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
最先走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雍容华贵的女子,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她捣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卧室,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萧晴,先是一脸惊诧,表情呆滞片刻,然后伴随着一声凄凉的哭声,一把抱住萧晴,边哭边喊:“筱涵……你的身体恢复了吗?你万一就这么去了,让我这个做娘的怎么活啊,呜呜呜…”只见她老泪纵横,凄切悲凉,宛若失去了一件旷世珍宝又失而复得,既欣喜又悲怆。
萧晴呆愣愣地看着她,面前的这个贵夫人似乎是她的娘亲,眼角上的皱纹颇为深刻,容貌富态端庄,仪态大方得体,想必年轻时,定是一个娉婷有型的美人。
萧晴打量了屋内站立的几名侍女,她们的相貌都很精致,穿衣打扮也很得体,并不像普通人家的丫环,看来自己是到了富贵人家了。
贵妇人又捧着萧晴的脸颊观望片刻,才柔声问道:“筱涵,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
萧晴的身体不无大碍,只是感到头痛欲裂,而且困乏无比,一双清秀动人的脸颊,此时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贵妇人见她低头不语,便回过头吩咐身后的丫环道:“快去把太医院的陈大夫叫过来,哦……对了对了……把陆大夫也请过来……”
几个丫环忙不迭地答应着,纷纷奔了出去。夜幕降临之后,精致奢华的闺阁内迎来了两位面容苍老的大夫,他们是来给萧晴看病的,诊脉开药,望闻问切,又是看舌苔,又是看眼珠子,足足用了一个时辰,那名太医院的陈大夫终于躬身说道:“恭喜夫人,小姐现在气血平顺,脑部的淤血已经散去了,现在并无大碍,请夫人不必担心。”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贵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陈大夫问道,“听说脑部创伤最难痊愈,筱涵她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遗症?”
陈大夫手拈胡须,淡淡地说:“夫人大可放心,小姐她只不过是因为头部被硬物撞出淤血,所以才会昏迷不醒的。一会儿我开个药方子,只要按时服药,不出数日,小姐的身体便会彻底痊愈的。”
贵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她瞥了一眼呆愣愣的萧晴,喃喃自语道:“既然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如果筱涵出了什么事,我这做娘的可就……”说着,她又轻声哽咽起来,将绣帕抚在眼角,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还是要恭喜夫人,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呀,小姐日后必然要大富大贵的。”陈大夫露出满脸的喜色。
旁边一个小丫环笑着恭维道:“那当然了,我们家小姐可是要入宫当皇后娘娘的人,上天自然会保佑她的。”
入宫当皇后?
坐在床上露出一脸呆相的萧晴,忽然捕捉到了这个词汇,难道这户人家跟朝廷还有莫大的关系?如此看来,自己来到的可不是普通的富贵之家了。
当谁的皇后?当今圣上的吗?
又是开方子,又是熬药祛滓,折腾了好一会,才送走了几位医生,贵夫人来到萧晴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说:“筱涵,你平时文静内敛,不好言语,可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摔倒呢?是身体不舒服吗?”
好一个无故摔倒,萧晴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摔倒的,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是…是女儿不好,害母亲担心了…”
贵夫人仔细看着萧晴的脸色,见她神情并无异状,才长吁一口气道:“唉……只要身体无大碍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呢,为了这个事,我茶饭不思,提心吊胆,你好歹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后也不要做那些极端的事情,知道了吗?”
萧晴点了点头,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前的贵夫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有很重要的话想跟自己讲,见萧晴皱弯柳眉,便放缓语气道:”但说起来,你爹他也是为你好呀,入宫为后,母仪天下,那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啊……”
她捋了捋萧晴额头上的碎发,又用手帕揩掉萧晴脸颊上的汗珠,继续说道:“我们顾家就剩下你这个一个未嫁的女子了,只要进了皇宫,你以后的人生也就有了着落,更何况你是去当皇后,又不是做宫女,唉……”
说到这里,她拉起萧晴的手,轻轻捏了捏说:“当今圣上对这次选秀非常重视,你不要有负担。平时府内你也很少跟你爹爹讲话,这次却因为这事突然跑去跟他理论,于情于理,你做得都有些出格了……”她见萧晴依然低垂着眼帘,像是一只温顺的猫咪,便松了口气说,“你先养养身子,过几天去跟给爹赔个不是,知道了吗……”
萧晴能说什么,只有顺势点头或眨巴双眼,那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看到萧晴脸上神色茫然,只以为是身体不适,便不再多说,她站起身道:“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向待你不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不要钻牛角尖,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她起身对着侍立在旁边的小丫环说道:“如烟,好好伺候小姐,小冉、小翠也留在这里服侍小姐吧。”
三个丫环低头领命,留在屋子里,夫人的贴身丫环陪着夫人离开了,看着屋内只剩下三个丫环,萧晴才默默地松了口气。
现在她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到底处在哪个朝代,还有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扫了那三个丫环一眼,看到几人都垂手肃立,等待萧晴的吩咐,她淡淡地说:“天色不早了,我很累,你们都下去歇息吧,留下如烟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就行。”
如烟就是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小丫头,从刚刚的举止言谈之间,她已经看出她是自己的贴身丫环。
一个长得颇为秀气的小丫头上前一步,躬身说道:“知道了小姐,我们就在门外候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如烟姑娘通知我们。”说完,她便和另外一名小丫头退出了房间。
总算是清净了……萧晴也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她把如烟叫道床边,“如烟,我头疼的厉害,你过来和我说一会儿话。”
如烟依言在床头的小凳子上坐下,怔怔地看着萧晴。
“我昏迷多久了?头晕沉沉的,只觉得连日子都记不住了,眼下是什么时辰了?”萧晴试探着询问道。
“小姐不用担心,您只昏睡了一天而已,如今……”小丫头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如今恐怕已经到了戌时时分了。”
“说起来,我是怎么晕倒的?只感到头痛欲裂,什么都记不得了。”萧晴不动声色地把问题引到自己最关心的方向上来。
如烟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轻声说道:“难道小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昨个儿上午,您去找老爷…可回来的路上走得太急,在经过亭子的时候,不知为何就突然摔倒了,头还撞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流血…”小丫头挠了挠白嫩嫩的脸颊,一脸好奇地说着。
“那我为何要跟老爷争吵呢?”萧晴继续追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如烟的脸颊上闪过一丝慌乱,她连忙说道:“奴婢不知道,小姐和老爷谈话,奴婢怎敢偷听呢?”
“是吗?”萧晴眯缝着眼睛,看到如烟支支吾吾的样子,她就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隐瞒,做为顾家之女顾筱涵的贴身丫环,肯定会知道些什么,不过这些问题待以后再慢慢试探,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