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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升迁记

把小说当成历史故事去读,把生活当成虚拟世界去过,把官场故事当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演义去讲。

——作者题记

世界上能够填满的是肚子、沟壑、海洋,填不满的是欲豁;最简单的地方是赌场和窑子,最复杂的地方是官场和人心。

天南县最近风传县委书记武崴有几句比较精辟的话:人老的三种表现,一是远事记得清,近事忘得净;二是坐着打瞌睡,躺下睡不着;三是上边有想法,下边没办法。这话是不是县委书记说的,没有人去证实,不过也比较符合他的近况。已经五十多岁,张口闭口皆说过去在另一个县工作起来如何雷厉风行,如何得心应手,如何成效显著,而在天南县的工作却步履维艰;他因为肥胖确实是经常鼾声如雷地睡着在办公桌前,而晚上像个夜猫子;据说县委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武崴骚扰过,至于多少女人和他有染,没有人统计过。那么武崴“下边是不是真没办法”也没有人去考证,这个“没办法”估计是讽刺他的好色,甚或是武崴自己为好色而打圆场的吧。

既然有这样一个县委书记,有人就这样评价天南的官场:天下之势,官场之态,既有形也无形,全靠置身其中者自己去体会把握。没有定法,没有常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有人引经据典地说过去士大夫为官处世遵循的是“道”,本立而道生;现在的官员们都在玩味“游戏规则”。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只要你身在官场,无一人能够超脱这看似无形的官场规则和无言的神奇游戏。更有人说,过去人们说组织上分配什么职务就在什么岗位上兢兢业业干工作,现在人们说谁占住什么位置,这一亩三分地你说了就算。这一个“占”字非常有讲究,其中的奥妙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比如天南县的县委书记武崴占着位置升不到市里,县长安智耀就当不了书记,安智耀当不了书记,其他眼巴巴想当县长的人就不能如愿。就拿天南县的石云乡来说,徐来这个乡党委书记赖着不走,乡长就当不了书记,那些副书记、副乡长就不能及时地提拔。这个“占”字可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占,而是天人合一。因为提拔的机会总让别人占去,王步凡干了十二年乡镇副职,是天南县唯一一个十二年在乡镇没有提拔的干部,更没有调回县城的局委任职。因此王步凡在官场上的失意和后来的高升就极具神秘色彩和戏剧性变化,被天南乃至天野的干部们津津乐道。

石云乡是天南县最偏僻最贫穷的一个乡,多见石头少见人,石头也是百无一用的石头。老百姓说这里是只长石头,不长庄稼也不出大官,从辛亥革命算起这里就没有出过处级干部。乡政府处在半山坡那条被人称为扁担宽扁担长,东边撒尿西边可以听见尿盆响的街道上。可就在这并不宽敞、经济也不发达的街道上,竟然冒出一家“想死你歌舞厅”,是一个在广州做生意的商人回家乡办的,当时老板找王步凡题写招牌,王步凡一口回绝:“我不给妓女院写匾。”最后是县里的文联主席给写的。歌舞厅成为石云乡的最大亮点,生意相当红火。有了这个歌舞厅,小镇的夜晚就再也没有宁静过,歌舞厅里不时传出男人们死狼怪声的吼叫和小姐们嗲声嗲气的浪笑,一时间封闭的石云乡好像从奴隶社会一下子迈入资本主义社会。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歌舞厅门口总会早早站着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搔首弄姿,嘻嘻而笑的妖艳姑娘,她们用自己的魅力招揽客人,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迎来送往,街道上弥漫着香水气息,下水沟里堆积着越来越多的避孕套,明目张胆在大街上握着小二撒尿的年轻人比比皆是。自从这个歌舞厅“仙女下凡”之后,石云乡就没有太平过,先是两个青年人为争一个叫“柳眉弯弯”的小姐动起了刀子,结果造成一死一伤,死者横尸街头没人收拾,伤者逃到外地至今没有缉拿归案,“柳眉弯弯”也因此销声匿迹;后是一个年轻人为了天天能够和“一枝花”上床,竟然又偷又抢,犯案之后锒铛入狱,而“一枝花”至今安然无恙。老百姓面对歌舞厅无不摇头叹气:变了,社会真是变了,坟墓扎在房后边,妓女养在家门前,干部天天下馆子,风气一年差一年。唉,不可思议啊……

“想死你歌舞厅”的被查封是后来出现了乡党委书记和妓女“一枝花”双双死在一起的桃色新闻,把事情闹大了……

石云乡的乡党委书记徐来是个包工头出身,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水平,是花钱从县委书记那里买来的官,有人说他花了十万,有人说他花了三十万。反正县委书记的权利相当大的,也没有人能够监督,用不用谁他说了算。徐来个头不高,肚子很大,在工作上没有任何思路,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女人感兴趣,老百姓说他看见老母猪眼也直,是个吃喝嫖赌的“四会”书记。当初“一枝花”主动到乡政府找徐来,说是需要他帮什么忙,其实就是来勾引他的。徐来抵不住“一枝花”甜言蜜语的引诱,竟然在办公室里和妓女投怀送抱。之后,徐来偶尔到歌舞厅里去玩荤弄素,大部分时间是把“一枝花”招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云来雨去。上边强调改善领导干部办公条件,从乡长到县长,办公室里都有套间和床铺,男欢女爱非常方便。王步凡在街上见到过那个“ 一枝花”,人样长得确实妩媚娇嫩,又极会化妆,说话的声音也嗲,令人一见欲火顿生。难怪徐来会为之倾倒,隔三差五总要与“一枝花”暗渡陈仓,销魂蚀骨一番。

王步凡是天野市天南县石云乡的副乡长,他的同学时运成的老婆有病到北京去看病,回到天野因为身体太弱,怕坐公共汽车受不了,打电话到石云乡政府找到王步凡,说让他想办法弄个车到天野火车站接他们一下。王步凡没有车,也没有调动乡里车辆的权利,可是时运成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忙必须帮。他知道时运成平时不爱求人,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况不会打这个电话。

为了给时运成帮忙,王步凡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乡党委书记徐来,希望徐来给他一个面子,用一用乡里的吉普车。谁知到了徐来的办公室,正好碰上 “一枝花”来向徐来要车。王步凡前脚刚跨入徐来的办公室,就听见“一枝花”浪声嗲气地说:“徐书记呀,我要到老家去一趟,坐客车晚上可能赶不回来,让妹妹用一下你的车吧!”

“行,让司机随你去吧,早去早回,有钱吗?”徐来很慷慨地把车借出去了。

“有,钱还没花完呢。”妓女说罢,很妩媚地向徐来笑笑。

王步凡和“一枝花”擦肩而过,她身上浓浓的香水味熏得王步凡直恶心,他回头目送妓女扭着水蛇腰在乡政府大院里渐渐走远,才回过神注视徐来,徐来的眼睛仍然盯着“一枝花”的屁股,根本没有顾忌他在跟前。

徐来回过神发现王步凡愣在那里,不进也不退,更不说话,就严肃起来:“王乡长,你有什么事吗?”

王步凡知道乡里就那一辆吉普车,已经被妓女借去了,再说车的事情就没有意思了,只好哼哼哈哈:“啊,没事,没事,想说农田水利建设的事情,改天再说吧。”两个人都有些尴尬,王步凡退出徐来的办公室,徐来仍然用怪异的目光注视他,好像王步凡就是故意趁“一枝花”在,来出徐来的洋相。

王步凡见妓女的身影消失在乡政府门口,就啐了一口直想骂,自己这个副乡长竟然连一个妓女也不如,没有车怎么去接时运成夫妇,想告诉时运成自己借不来车,时运成没有大哥大又不好联系,他要是一直在天野火车站等着,老同学言而无信,以后就没法见面了。

没有办法,王步凡忽然想起他的同学夏侯知,那小子这几年搞了个建筑队,腰包鼓起来了,一天到晚开个吉普车,拿个大哥大到处招摇,烧得头发都成卷毛了。不知道夏侯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只好打个电话碰碰运气。来到乡政府办公室,拔了号码,电话里立即传出夏侯知粗野的声音:“喂,哪位?”王步凡和夏侯知经常开玩笑,刚才没借到车心里正有气,就骂道:“猴子,别他妈洋腔怪调的,哪位?就这位!有几个臭钱看把你小子烧的,中央领导还不会给你打电话呢,你在哪里?”

“哎哟,原来是王大乡长啊,你想死我了,我就在你们石云乡呢!”

“放屁!就那么巧,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在石云乡?也来找一枝花?我可知道你小子不是安分人。想我为什么不找我?”

“王八,你还别不信,我就在石云乡,来看望一个老朋友,正准备走呢,想你是嘴上说说,你如果能给我工程我就找你,吃饭不找你,找你还得贴钱。王大乡长有何见教?”其实夏侯知就是来找一枝花的,不巧人家借了徐来的车回家了。

王步凡又骂道:“乡长就大?老子是副乡长,不大!原形毕露了吧?你小子真是狗眼看人低,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人了?怕管我饭还是怕我蹭你的饭?”

“我不是有事嘛,现在天天抓经济,哪有时间跟你们这些官痞闲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下乡忽悠人民群众,屁事也办不成,我的时间可宝贵着呢,时间就是金钱,有屁赶紧放吧,没屁我就撤了!谁不知道你们石云乡死狗多,吃人家饭店的饭欠钱不给钱都上报纸了。”

“猴子,用用你的车到天野去跑一趟。”

“干什么?去跑官?”

“跑他妈的尿罐,去接个病人。”

“你在乡政府门口等着,一分钟就到。”

夏侯知没有到,王步凡就想起《天野日报》上刊登的那篇文章:

天南县石云乡欠饭店吃喝款饭条子竟然重达一公斤

“这些都是吃饭的欠条,已经一公斤重了。”昨天上午,天南县石云乡仙客来饭店老板柳某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欠条让记者看。

在一摞欠条上,记者看到,有些欠条的纸张都已经发黄了,就连那些用来别欠条的曲别针有些也都锈迹斑斑,但欠条上的签字尚清晰可辨。记者发现,其中时间最长的一张欠条标有“1983年3月17日”的字样。柳某告诉记者欠条共250张,他曾经称过,已经1公斤多了。

柳某说,10年来,他曾经多次向石云乡政府催要欠款,旧账没有给,又累计了新账,原来一年还能给个1万2万,现在干脆不给了,或者只给三千两千……即如说每年还给我1万元,不算利息,等我将欠账全部要回来,也得活到100多岁了。”

……

王步凡想起这件事情就想笑,有些饭条子是前几任领导吃的,有些人已经不在天南工作了,有些人已经不在人世了,想把所有账目讨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文章是一个叫闻过喜的记者写的,笔锋相当犀利。

王步凡坐上夏侯知的车问他来石云乡干什么,夏侯知吞吞吐吐不说,王步凡已经猜透了几分,但是他没有说明。因为石云乡其他方面都落后,就歌舞厅可以与县城媲美。

在车上夏侯知问王步凡当副乡长的感觉,王步凡不由又哼起经过他修改的《徐九经升官记》选段:

当官难、难当官,

王步凡做了一个受气的官……

王步凡坐着夏侯知的车一路哼着戏,夏侯知笑着开车不说话。等他们赶到天野火车站外的广场上,远远望见时运成搀着病蔫蔫的妻子正在那里东张西望,等得有些焦急。

王步凡刚下车正准备到时运成身边去,突然看见天南县的县委书记武崴从一辆黑色桑塔纳车上下来,远处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向他打着招呼走来,也不知是武崴的情人还是爱人。王步凡想和武崴打个招呼,可是人家明明看见他了,就装作没有看见,他只好不去讨没趣。

说也怪了,因为天南县扩建葡萄酒厂占地的事,城关镇正有一帮人准备到省城天首市去上访,碰巧在这里遇到武崴,就把武崴团团围住,有人说:“武书记,葡萄酒厂扩建占了我们的责任田,说是一亩地给八千呢,现在只给了两千就不给了,你是县委书记,为什么就不给我们农民做主呢?你还是共产党的干部吗?你还为人民服务吗?”

武崴肥胖的身体支撑着一个硕大的脑袋,面带愠色,装腔作势地说:“我已经把这个事情交待给安县长了,怎么,他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农民一脸怒气地说:“武书记,县委书记说话都不算数,你还让我们相信谁去?你说的话可是与安县长说的不一样,安县长说你根本就没有交待过这个事,还说他是人民的县长,永远是为人民服务的,可是在县里谁不知道县委书记一手遮天,是不是你不让给我们钱?”

“安智耀说话怎么能够这么不负责任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给你们钱了?是他不给你们钱!钱是县政府管的,县委是管干部的不是管钱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武崴,你和安智耀到底是谁在骗人?他说你不让给,你说他不让给,谁不知道在县里你是一把手?你不给钱我们可是要到省城上访呢!你不就是个县委书记吗?上边能够管住你的人多了!”一个农民骂骂咧咧地说。

武崴听说群众要到省里上访害怕了,急忙说:“你们别忙,我现在就给安县长打电话,你们的问题一定能够得到解决。”武崴说罢从腰里掏出大哥大,给安智耀打电话:“安县长吗?我是武崴。扩建葡萄酒厂占地赔款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解决?群众都要到省城去告状了,你能负起这个责任吗?赶紧想办法,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解决燃眉之急!”现在的领导最怕群众上访,上访案件多就说明你管辖的地方不安定,不安定就说明你不称职。

安智耀在电话上说:“武书记,因为扩建葡萄酒厂县里的经济异常困难,这个你是知道的,你让我去哪里弄钱啊?”

武崴有些恼火:“安县长,扩建葡萄酒厂是你的主意,工程又是你负责的,现在群众的实际问题解决不了,你就得想办法克服困难,你怎么能这样极不负责任地说话呢?你现在立即到天野火车站来,群众在这里等着你,我武崴也在这里等着你,今天我们必须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现在去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钱,主要是钱的问题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一个县委书记还没有办法,我这个县长就更没有办法了,钱在哪里?没有钱我去也是白搭……”安智耀在那边说了这话干脆把电话挂了。

武崴听了安智耀的这番话气得他把手中的大哥大高高举起,看那样子准备摔了大哥大,可是最终他把高高举起的手又放下了,没有舍得摔。在武崴身边的群众可能听见刚才书记和县长通话的内容了,有一个人说:“乡亲们,看来武崴和安智耀一个也指望不上,省城也不要去了,我们连路费还没有凑够呢,今天既然碰上武崴了,他不给咱们解决问题咱就不让他走,啥时候把问题给咱们解决了再放人。”

愤怒的群众说话之间已经把武崴和他要接的女人一起围了起来,武崴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面对这么多群众他简直没有一点办法了。他抬头又看见远处的王步凡和时运成,就像在异乡遇难见到了老乡,急忙给王步凡和时运成他们招手,一时又想不起来他们叫啥名字。时运成搀着有病的妻子没有看到武崴招手,王步凡看到了却假装没有看到。他是个叛逆性格很强的人,在副乡长任上干了十几年没有人提拔他,刚才他想和武崴说话武崴冷落了他,他的倔脾气上来了,现在武崴遭到群众围攻才想起他,他才不理睬呢,就去搀了时运成的妻子,三个人上了夏侯知的车,迅速离开天野火车站。时运成的妻子身体非常虚弱,见人只是微微苦笑一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路上,王步凡问时运成:“运成,你刚才看见武书记没有?”

“没有啊,武书记在哪里?”时运成吃惊地问。

“就在天野火车站的广场上,被咱们天南县城关镇上访的群众给围住了,只怕一时半霎脱不了身。”王步凡幸灾乐祸地说。

“到底因为那个酒厂出事了,我看安智耀是成心挤兑武崴书记呢!”

王步凡在乡下消息没有时运成灵通,不解地问:“运成,你是说书记县长他们不合拍?”

“岂止是不合拍,简直是水火不容。安智耀急着要当书记,武崴因为市里没有合适的位置赖着不走,两个人就产生矛盾了。”

“哈哈,县里与乡里有着惊人的相似。我可听说安智耀没有武崴的官品好,人们都说安智耀在扩建葡萄酒厂的时候有经济问题,叫我看武崴占住县委书记这个位置也好,不然安智耀当了书记肯定还不如武崴呢。”

“步凡,你还是太幼稚了,经济问题不是主要的,政治路线才是主要的,政治永远是第一位的。”

“你是说武崴有政治问题?这都啥年代了?难道还有路线错误?不会再说武崴是反革命吧?”

“怎么没有路线错误?路线什么时候都很重要。步凡,你不知道,武崴是老市委书记吴惟真重用的人,安智耀是现任市委书记李直重用的人,吴惟真出事被撤职以后李直上台,武崴就成了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县委书记,有些县的书记都提拔副市长了,而他连调到市里安排个局长也一拖再拖,这就是政治问题和路线问题,因为他跟错人了。虽然咱们天南的老百姓说武崴还不错,说安智耀很坏,可是老百姓决定不了武崴和安智耀的命运,他们的命运在市委书记李直手里攥着。”

“啊,原来如此。运成,照你这样说武崴看来是没有戏了。我感觉武崴虽然没有安智耀坏,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我王步凡不算没有才华没有水平的干部吧,论写论说还是论干,我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可是他武崴为什么就不提拔我呢,不会是因为我也有路线问题吧?”

“上边讲路线,下边讲感情。不送礼也应该多联络感情啊,今天这个机会多好啊可惜失去了,你如果在这个时候给书记解了围,可比你送礼还管用。”

夏侯知插话说:“王八,我说你多少次了?你就是死不开窍,现在提拔干部有几个是论工作成绩的?你一年四季就知道下乡,一次也没有到县委书记家里去过,换了谁也不提拔你!谁认识你是哪个池塘里的王八啊。”

王步凡的怪脾气又上来了:“猴子,你也别教训我,我还真看不起那些低三下四往上爬的人,他妈的,没有一点尊严,简直都是些官迷!我就这样老老实实工作,不提拔去俅!”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难道你王步凡真的就没有想过当乡长,当书记,当副县长?不想升官的干部就不是好官。”

“谬论,纯粹是谬论。猴子,你说的是人话吗?一心想着当官的人就是好官了?屁话!”

“王八,任何事情都是看结果的,不是看过程的,就说我吧,在高中的时候学习没你好,后来你考上大学那阵子多风光啊,简直让人羡慕死了,可是你现在还不如我呢,我干个建筑队虽然也低三下四地求人揽工程,可是我挣到钱了,现在谁还敢看不起我夏侯知?论钱我比你多,论老婆,我那叶羡春是啥档次,你那个舒爽是啥档次……”

“猴子,你成心气我不是?轮嫖娼你才厉害!”

“没有,不敢,不敢。不要气急败坏嘛,你现在是副乡长呢,国家干部啊!气死了马上就有人盯着那个位置,说不定挤得头破血流呢。”

“猴子,我就看不起你!你除了有几个臭钱还会啥?老婆漂亮小心别人偷去给你弄顶绿帽子,嫖娼当心累死。”

“我还会开车啊,咱还有车啊,吉普车也是车,你看不起我还用我的车干啥?老婆被偷说明老婆有魅力,你那老婆贴给我钱我都不看一眼,你信不信?如果说你的字一幅值一千,那么舒爽的脸只值一块钱,哈哈哈哈……”

“猴子,你他妈的也别得意忘形,如果不是来接时运成和他媳妇你当我稀罕你这个破车?以后不要找我写字啊,就你要的多,没良心!”

时运成笑着说:“你们两个到一块儿真有意思,真是狗皮袜子没反正。猴哥,他王步凡不感激你我感激。我还以为他在乡里找个车好找呢,打过电话我就后悔了,石云乡穷,就那一辆吉普车,连吃饭都是赊账的,现在可是出名了……”

“运成,你以后千万别再让我给你找车,我连个妓女都不如,行了吧?石云乡吃饭赊账的事与我有关吗?你查一下那些饭条子如果有一张是我王步凡的你枪毙我!”

“步凡,这话啥意思?我还不了解你?如果饭条子有你的十张你就是乡长了,有一百张你可能就是县长了。清高,清高,累断腰啊!”时运成也调侃着说。

“什么理论这是?”

“其实也真是这个道理,如果你会吃吃喝喝,就不是现在的王步凡了。你看看能够升上去的有几个不会吃吃喝喝?就你是榆木脑袋。”

“唉,没意思,我可能就不是当官的料子,看见那些丑恶嘴脸,我真是恶心。”王步凡不想说乡里那些烂事,就把话题又扯到武崴身上,“运成,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可能一辈子也升不上去了,自尊心强,有时也害人呢,就拿在天野火车站广场上的事说吧,我看见武崴的时候想和他说句话,咱也想密切联系领导啊,可是人家的架子大啊,把脸一摆好像就不认识我王步凡,嘿嘿,等上访群众把他围起来了,他又向我们招手求救,我才不理睬呢,咱也不认识他了,让他也体会体会什么叫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吧!”

时运成有些吃惊地说:“步凡,你怎么能那样呢,他是县委书记啊!”

“县委书记怎么了?县委书记不也是人吗?不也有求着别人的时候吗?我偏不理睬他!”

时运成长叹一声说:“唉,步凡,你也太那个了,可能你要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呢,不信你走着瞧。”

“我就不信他武崴还能把我一个副乡长给吃了?真撤了我正不想干呢,真不如还教书好。”

“他不会为今天的事撤你,但是他会找你的茬,会借题发挥啊,领导的心眼有时候比一般人还小。这几年我算把领导的心思摸透了,他们一个个都心思特别重,别看平时装得非常豁达,谁巴结他不一定记得,谁不巴结他肯定记得。”

王步凡沉默了,他觉得时运成的话不无道理,一个县委书记就是一方诸侯,县里边的干部他想用谁就提拔,不想用谁你再能干也视而不见。记得武崴刚上任的时候一个乡长因为计划生育分流产指标的事曾经和计生委主任吵架,当时武崴在场,那个乡长向武崴提出质疑,认为分流产指标不合理,说如果没有那么多怀孕妇女怎么办?又怎么能够完成流产指标?其实很多乡是投机取巧到其他地方弄一些需要流产的怀孕妇女充数的。武崴当时的态度很生硬,说完不成任务就别当乡长,让能够完成任务的人来当。那个乡长没有敢再说什么,就这已经得罪了武崴,后来那批乡长都升书记了,只有他一个人原地踏步,后来还把他弄成了乡人大主任,连县城也不让回。想到这些,王步凡的背上升起一股寒意,觉得今天的做法可能真的“过火”了,他并不想在这穷乡僻壤干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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