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芍即刻将走改为跑。领着郁儿撞翻几个小厮,推到几个婆子。可是蔡府太大,跑来跑去,一个小门都找不到。吴芍急坏了,委身一跳,蹭蹭蹭几步,蹬着树杈便跳上墙了。
郁儿可没有那么好的本事,爬树已经了不得了,看着树杈与高墙之间的距离,哭着喊姑娘。下面小厮也吭哧吭哧爬树,眼看就要爬上来了。
吴芍急喊:“快跳,我接着你!”
被蔡府逮住困在蔡府,还是回家被老爷骂?郁儿很快做出决定。
“命就交给你了姑娘!”郁儿这一跃,结结实实砸在吴芍身上。
吴芍过于高估自己,方接住郁儿便抱成一团摔下去。
啊——咚!
巷子里的肥野狗吓地跑开。
“不对啊,墙根怎么没有干草接着啊。”
“堂堂相府,墙外怎么会堆干草。”
话音未落,蔡府打手已经从前门绕到巷子里来,二人赶紧使劲儿迈腿跑。
待钻出一个窄巷,到了热闹地界,吴芍心道人多好躲,扯着郁儿在街上跑。忽然看到一架马车,自觉聪明地爬上去,躲在车内。郁儿略一犹豫,也只能跟着进去。
车主人约莫是去买东西了,郁儿跑的累,哈吃哈吃喘粗气,停不下来,吴芍怕她招来人注意,两只手上去捂住郁儿口鼻,郁儿正喘地畅快,被吴芍捂地几乎昏过去。
蔡府的也从小巷里出来,默契地分别两个方向去追。街上人看到来势汹汹的都早早避开。
朝东的一路便是吴芍去的方向了,十数人乌拉拉追过去,跑过马车,为首的忽然停住,后面几人砰砰砰撞他身上。
撇一眼后面的马车,为首的使个手势,他们便悄悄退回去,将马车围起来。
吴芍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对,左右转着眼珠想办法。
一人就要上去掀开车帘,将要掀开之际,一只脚咚地隔着帘子踢过来,那人被踢的猛向后倒,撞到马,马受惊竟嘶鸣一声跑起来。
马车突然跑动,吴芍和郁儿在车内晃来晃去,半晌才稳住,吴芍赶紧出来驾马,见惊马狂奔,吓的街上路人纷纷躲避,心中愧疚的很,一边喊着“快让开”一边去扯马缰绳。
那边蔡府的人要去追,被一声呵斥拦住。
“站住!”
一个模样周正的少年从铺子里走出来,肩上扛着,手里提着,怀里抱着,只余一张嘴闲着:“你们做什么?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架,就敢私闯?”
小领头儿忙作揖:“这位郎君,小的莽撞,恕罪恕罪。大人车架未挂着牌子,敢问是哪家大人的?咱们是蔡相府上的,在追两个小贼。”
少年却不畏惧“蔡”字:“蔡府的?便是个人就敢欺辱了?追贼追到咱们车里,难不成这贼咱们府上的?”
少年将怀里的布匹挪一挪,叫领头的过来,挺起胸脯,努努嘴。领头的略一迟疑,将手伸进少年怀里,摸到一块牌,看清了一惊,又放回去。
少年拿鼻孔瞪着领头,问:“咱们大人低调,不愿挂着牌子招摇。如何?这贼是咱们府上的?”
“不不,怎会,小的们糊涂了,求大人恕罪。”
少年重新抱紧了布匹,道:“我家大人不与你们计较,快滚。”
那些人去了,正主才从铺子里出来。
望一望马车离去的方向,肖冓啧一声,满脸心疼:“马车没了。”重重叹口气又道:“昨日被人家打了,今日又被人家抢了马车,也不知去哪里讨回来。”
颜照几乎抱不动这许多物件,一壁搂紧了一壁惊异道:“王爷,昨日用石子打你的,就是那两个姑娘?嗨,赔大了,方才王爷怎么还帮她们?”
肖冓解释:“两个调皮的姑娘而已,哪里是什么坏人,倒是相府的……她们怎么会惹了相府?罢了,走吧。”
“王爷,”颜照哀求:“雇车吧?”
肖冓皱眉:“那得多少银子?”
颜照习惯了肖冓吝啬,暗想敢情您不用扛着抱着,道:“王爷,我快拿不动了。”
“哪里还有银子雇车,我说不必驾车,你懒怠,非要驾车。如今丢车的钱我还没与你算!走着回去!”
颜照嘀咕着跟上。
吴芍一早起来就找不到郁儿,小厮告诉她,郁儿在厅堂,还特意告诫吴芍,老爷回来了要小心。
吴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入厅堂。却看见郁儿跪在地上,晃晃悠悠的,显然跪了很久,豪气不由少了几分。
“爹,您回来了。”
“嗯。”
吴进一张脸在练兵场上晒的黑红,平日极少对女儿如此严厉,此刻正在气头上,更显威严。
“爹,都是我干的,您罚郁儿做什么?”
一旁的母亲连忙使眼色,郁儿也暗暗朝吴芍摇头。
“主子犯错,奴子不拦,还要跟着胡闹,必须要罚。”吴进中气十足,声音浑厚,说出的话不容反驳。
“您罚我,让郁儿起来。”
吴进放下茶,碗底磕在桌面上咚的一声。“罚你,就能救全家性命吗?”
吴芍一凛,顿觉背后发凉。
母亲道:“芍儿,你闯下大祸了,还不快认错,让你爹思量思量怎么办。”
“人人都知道蔡廷是恶官,罪孽深重,反正依爹的性子,也不会去给蔡廷家当教习的。”
“混账!”吴进猛拍桌子。“我去不去,自有打算和作为,用的着你替我露脸!”
“爹你忘了,当日武学揭榜,上午还有大哥的名字,下午便没了,硬生生被蔡家的挤出去了。”
吴芍还想说,母亲连连摆手,只好低下头,抿着嘴。
我朝重兴武学,各地皆有官员保举,占了不少名额,其余需自己考弓马问策。吴芍长兄吴介,便是凭借自己本事一朝考中。
可光天化日下,蔡廷竟插手此事,随手拿掉了吴介这个不认识的名字,直接将自家人添上。这事对哥哥吴介影响很大,一个胸怀壮志的男儿,此后总是郁郁寡欢,一气之下外出游历,其实是躲烦扰去了。
吴进气极,“怎么,你想报仇不成?一人惹事,全家牵连。一个女娃家,本就应持重识大体,如今你却满城疯跑闯祸,还擅自闯入相府霸道行事,蔡相是一国宰相!你要翻了天了!”再拍桌时,茶碗被震落在地,呼啦啦碎一地。
吴芍被激地头脑发胀,她属实随了一些父亲的脾气,越是来硬的,越是不忿:“尽管让蔡廷来找我好了,我一个做事一人当,即便千刀万剐,冲我一人来……”
吴进怒喊一声“混账,狗屁不通!”抄起马鞭噼啪挥在吴芍背上。
吴进三十才生下幼女,一向疼惜,下手重打女儿的确是第一次。
吴芍当下有些发蒙,后背皮肉如被撕裂一般,这疼痛反让吴芍头脑清醒了些。想起父亲那句“全家性命”,吴芍用力咬唇。
吴进也只顾喘粗气,不再说话。
母亲赶紧把吴芍往外推:“你这孩子太不懂事,还不快去祖宗牌位前跪着。”
“让她跪!”吴进把恨恨地把马鞭摔地上:“跪上十五日,不准出来!”
吴芍低声道:“好啊,跪就跪!”甩着袖子咚咚咚离去。听到背后父亲怒吼“谁也不准进去,让她一个人跪死里面。”忍了半天的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