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芍忙规规矩矩弓腰行礼。
“小女给张相公请好。”
“姑娘有礼。”
但是堂堂太宰怎么会被岐人追杀的狼狈至此呢?若是个假的,白忙活不说,还要被愚弄一番。吴芍想了想,道:“张相公奔波辛苦,小女带您去见知州宗大人,他会好好招待您的。”
张忠挥手:“不必不必。”
吴芍眉头一拧,这人不敢去见宗伯伯,难道真是假扮太宰?
张忠又压低声音道:“此行我需低调行事。”
又是这句,吴芍一指张忠,娇喝道:“还想糊弄我吗?快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惹上岐人的!”
张忠不料女人的脸说变就变,也不分年龄大小。缩着脖子哆嗦:“我……我真是太宰。”
“那你怎么不敢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打量我年纪小好骗么?”
“非也非也绝不是。”张忠看看左右,转过身背对吴芍一阵动作。
吴芍探头去看,也不知他要耍什么花样。
须臾张忠转回身,将一块牙牌递给吴芍。吴芍仔细看了官名人名,的确证明了身份,蹙眉问:“别是你捡来的吧?”
“你看看,”张忠双手一摊:“说什么你都不信。若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儿上,我才不与你废话。”
吴芍将牙牌还给人家,赔上笑脸白问一句:“您真的是太宰大人?”
“真的假不了。”张忠剥开一层层衣领,将牙牌使劲往里塞:“我独独告诉你,只因你救了我,我信你,日后若有什么需要,你好知道去找谁。”
吴芍见自己真的要傍上太宰了,难掩激动。尤其那句“若有什么需要”,正中下怀啊。
理好了衣领,张忠道:“你可得替我保密啊。”
吴芍“哦”着用力点头,上前搀扶着张忠:“小女带您去休息。”
“嘿,你脸变的真快啊。”张忠哪里用得着她搀扶,背着手晃着胯自己走起来,吴芍便牵着马引着张忠进城。
“您那么大的官儿,怎么被岐人捉去了?”
“哎,说来话长啊。”
“说说啊,我爱听故事。”
“胡闹,这是军国大事,怎么能说是听故事。”
“哦,小女知罪,那您说说啊。”
“有轿子吗?”
吴芍连忙给宝贝儿太宰找轿子。
二人在一处客栈停下,吴芍掀开轿帘:“大人,到了。”
张忠打着鼾睡的香。
吴芍略提高声音:“大人!”
张忠惊地坐着蹦起来:“谁谁!”看到了吴芍,才徐徐缓过神来,吧唧几下嘴,道:“这几日就没睡过一次好觉。”
吴芍见他惊慌的模样,知道一定是受了岐人许多折磨,缓缓道:“到客栈了,您可以去好好休息了。”
张忠微笑:“好,好。”随即下了轿。
看到客栈不是过于奢华太点眼,也不寒酸,张忠点点头,觉得满意。又瞧吴芍看着他干笑,问:“干什么?”
吴芍指指自己嘴角。
张忠下意识摸自己嘴角,湿湿黏黏的,不是哈喇子是什么,自己也哈的干笑两声,拿袖口擦了:“哈哈,失礼,失礼哈哈哈哈。”
吴芍又面露难色,张忠忙两手去摸脸:“还有什么?”
吴芍手伸进腰间的小布袋,摸出两个铜钱给张忠看:“我可没钱。”
张忠眉毛一抬,不大的眼睛也没抬大了,像是不在意。在衣领另一面摸索一阵,掏出一些碎银,得意道:“这叫有备无患。”
吴芍嘴巴都张圆了,太宰大人一会掏出这个,一会掏出那个,他该不会是因为藏了一身的东西,才显胖的吧。
二人便进店,有伙计来替吴芍系马,吴芍看马一眼,突然想起来:“哎呀!”
张忠问怎么了?
吴芍的脸几乎没了血色:“我的马!那是人家送我的。”
张忠浑不在意,随口道:“莫急莫急,不妨事,倒时让康……”张忠顿了顿,笑着安慰:“待我得了机会,替你讨回来。最不济再买一匹给你。”
吴芍眨眨眼,只能如此了:“你们是要回京城吗?”
张忠想了想,道:“对,同伴先回,我过几日再回。”
鞍前马后的安顿张忠,吴芍看看天色,对张忠道:“我该回去了,我就住知州府里,若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好,好,今日有劳。”
吴芍略蹙眉想了想,道:“您可别走了,也别换房,不然我明天可找不到你了。”
张忠有些不耐烦似的:“跟我闺女一样啰嗦,我还怕你讹上我么?知道了,我先在此处留几日。”
吴芍扁起嘴偷偷白他一眼:“那我回去了。”
宗欣四处找吴芍,正急的团团转,下面人跑过来报:“吴姑娘回来了。”宗欣长舒一口气,连忙去门口。
吴芍已经蹦蹦跳跳地进了府衙大门:“欣哥哥,我有大事要问你。”
宗欣扳着吴芍的肩膀,急道:“芍儿,你去哪了,让我好找,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出门吗?你怎么这幅样子?”
吴芍只在客栈洗了脸,身上还是灰扑扑的,衣角甚至被烧焦。
她拦住宗欣一大堆问题:“我没事,我很好。”把宗欣的手臂拨下来,认真道:“我先问你。”
宗欣的目光却随着小厮牵进来的马移动,一瞬间几乎认为这马同芍儿一样像被火烧黑了。
吴芍也回头看去,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看宗欣的脸色。
宗欣已经怔住:“马怎么了?”
吴芍想做出讨好的笑脸,却成了难看的苦笑:“说来……话长。”
见宗欣还是那样子,吴芍有些慌,握着宗欣的手臂道:“欣哥哥你别急,我还能找回来的,或者……或者……我再买一匹一样的。”
宗欣将吴芍头顶的乱发按平整了,敛容道:“遇到危险了么?人没事就好。”
吴芍没由来胸口发酸,一时愧疚地难以自容。
“你方才要问我什么?”宗欣恢复如常。
吴芍仰首问:“你知不知道朝中有一个叫张忠的相公?”
“知道啊。”
吴芍不过想试着问问,不料宗欣真的知道 :“你知道啊?”
宗欣道:“是啊,与康王殿下一同入岐的宰相就是他啊。今日还听爹说,岐人换了质子,将康王他们放回去了。”
“什么!”
这次换吴芍怔住。
宗欣拍拍吴芍身上的灰尘,打掉烧焦的衣角碎末:“你怎么问起他来?”
吴芍走到一旁,将今日的事捋一捋。若那人是张忠,那过河的……岂不就是康王殿下?难道我救了康王?岐人为什么要换质子,放回康王?真放回了,他们怎么会被岐人追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