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营。
深夜,肖冓在帐中沉思,随从颜照倒了茶水,他也只是捏着茶碗不曾喝下。
白天,他遇到那个红衣女子。红衣女子叫蓝翎,她心存感激,却与肖冓心照不宣地不多接触,以免引起岐人不必要的疑心。今日蓝翎有意从他身边经过,低声告诉他:“炎要奔袭岐营,岐已作万全准备。”
这话是真是假?议和在先,朝廷突然主战?蓝翎为什么告诉他,为了报恩?若是蓝翎在岐人帐中伺候,偶得岐人的消息也就罢了,那炎要袭岐,如此机密,岐人怎么会知道?接下来母国到底会不会袭岐,若袭岐,作为质子,又当如何自处。
颜照几回请肖冓休息,肖冓不应,此时他毫无用武之地,只得等。
不几日便等来了。
岐人气势汹汹得扯着他去大帐中,张忠已经先于他被揪过来,正跪趴在地上痛哭。完颜矸和完颜佐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二人脸上血迹半干,如同鬼魅。肖冓只直挺挺地立着,以洒脱的眼神回敬。
二人见肖冓气势如此,便先拿软的捏。
完颜矸提起张忠的衣领,喝道:“议和文书尚在,你们怎么敢偷袭我大岐!”
肖冓垂眼淡然看着。
张忠哭喊着:“大王子明鉴啊,我……确实不知道啊。”旋即向完颜矸保证:“此事绝非朝廷之计,一定是地方无知官员莽撞行事,请大岐皇帝明查啊!”
肖冓惊讶,张忠胆小怕事,遇事只知道抹眼泪,但紧要时刻,避开要害,一字一句皆是为炎着想。
完颜佐没完颜矸那么好糊弄,慢悠悠说道:“你们炎一向言而无信,怎知这次不是?”在场都知道,这是指炎之前与禧国和睦百年,又联岐灭禧,与岐讲好对禧绝不招降纳叛,后再食言。
张忠被完颜佐冷冽的眼神吓到,想哭又不敢哭出来。
完颜佐见肖冓依旧没什么反应,问:“康王,你怎么看?”
肖冓淡淡地说:“我大炎依照盟约,以亲王为质,已表明议和态度。”
完颜佐张开鼻翼哼一声:“三镇未献,你还敢说依照盟约。”张忠实际上早已连番上疏朝廷,请依文书速割三镇,可朝廷久久不应。
帐帘掀开,二太子完颜菩走进来,看来善后事务已妥,边走边道:“是啊,以亲王为质,竟然还做得出偷袭之事。”
完颜佐揣摩着完颜菩的话,想起谋士的猜测,道:“除非……”目光又是一凛。
完颜矸再粗糙,也明白过来:“除非,你不是亲王。”说着双手揪起肖冓衣领。肖冓却不看他,完颜矸气极,将嘴咧到耳根:“混蛋,炎狗竟然送来一个假皇子。炎国皇族一个个都是软蛋,怎会有你这样的皇子。”
肖冓此时还没揣摩好是否应该证明身份,不再言语,张忠伏在地上见肖冓不说话,也不知该作何姿态。
完颜菩走过来,将完颜矸的手松开:“此事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的结果是岐人以此事问罪,趁机又勒索大批物资,勒令炎廷罢黜主战派官员,换皇五子为质,把肖冓送回去了。肖冓惊异于世事无常,却实实在在骑着马回去了。
完颜菩望着肖冓离开的方向,沉吟道:“放这样的人回去,是我大岐的隐患。”完颜佐深表同意。
夜里,月光晦暗,一片寂静。肖冓一行人,在一片草丛前的空地扎起帐子,正在休息。
两个敢战士当值,夜晚耳朵比眼睛更可靠,余翔闭眼,耳朵却仔细捕捉着。
不久,一阵淅淅索索引起他的注意。他目示另一人,另一人授意,佯装无意地走进小营里,叫醒一众敢战士。
那阵动静停了一阵后,突然草丛里跃出数个黑影,余翔立刻也一跃而起,一面厮杀一面引着黑影远离帐子。
这些杀手不是岐人又是谁,趁岐人与其他敢战士对战,他趁机奔向肖冓的帐子,掀开帘子,正欲进去,一道寒光闪过来,连忙躲避,那寒光却是及时收住了,黑暗里肖冓问:“谁?”
“敢战士余翔。”余翔闪身入内。
不等肖冓问,又继续道:“康王快走。”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呼啦一声就进来了。余翔刺啦拔出刀。
“别别别,是我。”
“张大人?”
张忠呼哧呼哧的喘气,不敢等喘匀就说:“快,快跑吧。”要命时刻,胆小怕死的张忠倒是没忘了肖冓。
这时二人才看清,张忠与仆从着了一身黑衣装扮,背上紧紧系了个包袱,胳膊上还挎着一个。二人丢给肖冓一个包袱,肖冓接过来,竟然还有点分量。张忠又扔给肖冓他们几件黑袍子,“快!”说着一溜烟就跑出帐篷,肖冓、颜照连忙胡乱披上黑衣跟上。
余翔心中一动,将自己盔帽递给肖冓:“康王殿下戴上盔帽。”肖冓只当余翔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不多言语就戴上了。
刚出帐篷不久,就听到有人喊“肖冓跑了!”“快追,不能饶他!”
地上已经有一些尸体,几人加紧步伐,怎知有杀手从草丛中横冲过来,大喊一声“站住”挥刀就砍,余翔眼疾手快,用刀抵住,一脚踹开岐兵,又上去补一刀。刀未抽出又有杀手冲出来,余翔刀法诡谲,几招下去以一人之力引得那些杀手不得不先对抗余翔,丢开了其他人。
肖冓这才明白,戴上余翔的盔帽,杀手便以为自己是敢战士,去杀不戴帽的。
一行人左躲右闪地跑,张忠浑身圆滚滚,跑路起来,竟然跑在最前面。
“这边这边快跟上。”几人看张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顾不得其他,猫着腰跟在后面。只看他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加上余翔在旁左刺右砍,竟然带着几人杀出一条生路来。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声音越来越小。不久,几人由张忠引着到了一片草地,有放羊人在此暂住,帐篷外栓着四匹马,张忠上去就解开套索,几人只当是偷马。帐篷门口有人阿巴阿巴几声说着听不懂地话,张忠朝着那人说:“马我骑走了,多谢!”
几人惊异。
张忠一面请肖冓上马,一面解释:“我就怕有这一遭,扎营前一早就安排了。”
年轻人们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张忠却为难起来:“这……时间紧,只备了四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