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辛凉在临睡前糊里糊涂地把闹钟设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所以当她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完美地错过了会议开场。现在是晚上七点一刻,外面的天空早就黑了,她站在16层的落地窗口,看见了楼下花园中相继亮起的装饰灯,它们映衬着春末夏初的月色,就像繁星一般柔和而温存。
大概是感冒药起了效用,辛凉的昏厥感已经好转了很多,可头脑清醒后的她懊恼不已,第一次开会就迟到,也不知其它医院的同仁会怎么想。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会场一趟,再怎么说迟到也比缺席好。
想到这里,她整理好会议资料,便匆忙推门走了出去。此时的走廊空无一人,在复古壁灯的映照下,这座奢华的酒店总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就连墙上的油画都显得格外狰狞——恶龙的犄角刺穿了骑士的胸膛,公主掩面哭泣,玫瑰花瓣掉落在血泊里。
辛凉略带忐忑地向前走着,而四周安静极了,她甚至可以听见鞋子与绒地毯摩擦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感觉忽然蔓延上心头,这里就像一条末世街道,周遭一片死寂,脚下皆为废墟。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辛凉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可眼见快要到电梯口时,所有的壁灯忽然都像接触不良般剧烈地闪烁了数下,随即“啪”的一声,整个楼层彻底断电,一切都坠入了沉沉的黑暗。
与此同时,偌大的会场也瞬间漆黑一片,无论是正在台上演讲的代表,还是在座的听众,大家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开始骚乱。有人试图呼叫工作人员调试,可找遍四周,除了参会的医院代表,一个多余的人影也没有。有人打开了通讯设备,可信号格一律为空。有人想夺门而出,可会场的所有出入口不知何时都从外反锁,凭蛮力根本推不动。
没过多久,黑暗之中的应急电源突然启动,位于正前方的大屏幕发出了幽灵般的萤光,在杂乱的雪花信号消失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戴着白色面具的脸,这张脸只在眼睛的位置露出两个黑洞,完全分不清性别与五官,看上去仿若鬼魅。
一片惊呼中,面具人缓缓开口,他的嗓音经过了变声器处理,显得恐怖扭曲——
“亲爱的市长陆闻澜先生,晚上好。我想您已经切到这个精彩的直播画面了。由于光线不太好,就容我为您介绍一下:这里是五院联合研讨会的现场,参会的是来自格林市各大知名医院的近50名精英,他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也是城市之光,荣耀至上。可他们或许不会想到,好端端的一个研讨会,竟然会变成处刑地。”
面具人顿了顿,又不紧不慢说了下去:“那让我们进入正题吧。从现在开始,我会向您提出一些要求。当然,我也是个相当好说话的人,对于每个要求,我都会给您二十分钟的考虑时间,可如果您不满足我,或是超出时间还不给答复——”
他颇为可惜地“啧啧”两声,转而换上了阴鸷暴戾的口吻:“那么抱歉,我就要开始杀人了,以二十分钟为间隔,直到杀光为止。”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两侧的消音墙上立刻打开了许多小窗格,从每个窗格中都笔直地射出一道红色光线,它们在黑暗之中纵横交织,布成了一张不规则的网。
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句:“快躲开,这……这是红外线狙击枪啊!”大家闻言,皆慌乱地趴到了地上,唯恐其中一道光线瞄准了自己,有几个女子害怕地啜泣起来。死亡的阴影毫无预兆地降临到了这座江心酒店,而下一秒,他们听见面具人冷冷地说:
“下面我宣布第一个要求——释放你们上周在天鹅公馆抓获的腹蛇组织成员。”
而他的下一句是:
“市长先生,注意,我要开始倒计时了。”
曙光大楼的最高层只有一间办公室,属于市长陆闻澜一人。此时此刻,年逾五十的陆闻澜站在诺大的办公桌边,安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中的直播现场——开了夜视摄像头的研讨会场里,那些狙击枪射线像是染血的刀刃,映亮了一双双惊惶而绝望的眼睛。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陆闻澜严厉地质问道:“怎么回事,市政厅的视频会议系统为什么会被非法入侵?”
下属各级部门负责人,包括余勒在内,都集合在了陆闻澜的办公室里。网络安全部部长回答道:“市长,按照中心惯例,每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晚上,我们都会例行网络系统自查和维护,还会修改服务器的ftp密码,密码是从指令簿上自动生成的,维护全程不超过十五分钟,显然有人利用这个空档入侵了市政厅内部网络。我已经吩咐他们立即修复,并反查入侵ip——”
陆闻澜打断了他的话:“其余可以着手修复,但这个视频会议系统先留着,我们还要随时掌握会场情况。”
“好的。”这位部长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建议让安全局同时展开内部人员清查,今天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市政厅里有内鬼。这样的操作,没有我们这方的里应外合,根本做不到。”
“即便这样,那也是后话了,现在救人是关键。”陆闻澜深长地呼吸,继而又问:“他说的那个组织成员,是不是还在市高级监狱里关押着?”
他口中的那个成员就是周亦焰在医院一枪击中的人,余勒适时说道:“市长,对方让我们释放囚犯,很可能是个陷阱。监狱里配有防弹门和高压电网,还有顶级安保系统,囚犯插翅难逃。可一旦把他放到光天化日之下,那么随时都存在变数。”
有人立即质疑道:“余议员,你的意思是不放人,那50名医学专家只有受死的份儿了?!”
余勒闻言,依旧面不改色:“我并没这么说,现在每走一步棋都要慎之又慎,必须分析形势,研判后果。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我是腹蛇组织成员,我一定会派人在监狱周边设伏,还会借此入侵监狱安保系统,把重罪犯全部释放,以制造更大动乱。”
陆闻澜觉得有道理,但作为格林市最高行政长官,他还是不愿放弃那些专家,于是他看向余勒道:“酒店那边就没有两全的方案了吗?”
“倒也不是无计可施。”余勒微微一顿,接着说:“因为周亦焰现在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