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当女孩子拋出“我这样穿好不好看”的问题,基本上是不能给否定答案的。可周亦焰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遭遇这类灵魂拷问。他把资料放到一边,认真地看向简艾,尽量含蓄地说:“偶尔换换不一样的风格,是挺好的。”
下一刻,他将右手握成拳置于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声:“但我觉得——再次申明,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简艾,之前的风格可能更适合你。”
虽然这话说得十分圆滑,可简艾听到之后还是有些失落,她小声低估道:“但是埃里克明明跟我说过,你喜欢妩媚性感那一挂的……”
由于她声音太轻,只有几个字眼漏进了周亦焰的耳朵里,他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简艾赶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没什么,其实吧……我自己也觉得这样穿别扭,伸不开手,迈不开腿,走起路来还四处漏风,这种衣服怎么会有人喜欢,品味也太奇怪了!”
说到这里,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周队,我去干活了。”
见这丫头一副垂头丧气妃模样,周亦焰不禁哑然失笑道:“去吧,要是实在觉得别扭,就把制服换回来。”
简艾“哦”了一声,继而耷拉着小脑袋离开了,可大抵是转身的时候没太注意,刚走出两步,穿着高跟鞋右脚就忽然侧崴了一下,她“扑通”一声摔了个底朝天,裙底都差点飞了起来。顷刻之间,整层楼都听见了简艾豪迈的吼声:“啊!靠!痛死老子了!”
栽了这么大一跟头,周亦焰都替她觉得疼,于是赶紧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没事吧,要不要去沙发上坐一会儿?”
简艾假发的中分线已经歪到了耳朵边上,此时她连自尽的心都有,瘪了瘪嘴道:“不用了,我要把埃里克打爆!捏扁!然后直接从这座楼的天台扔下去!”
与此同时,她低头看了看右脚那只断了跟的鞋子,更是气打不出一处来,于是一把将鞋子脱掉,直接往走廊上丢了过去:“去你的!姑奶奶我不穿了!”
经她这么一闹,整个楼层都为之沸腾,一堆安全局的员工凑到了办公室门口,探着脑袋观察里面的情况。周亦焰迅速从中揪了一个出来,命令道:“费曼你过来,帮我把她背到医疗站去。”
那个叫费曼的小帅哥没料到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他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头儿,艾姐正在气头上,你确定她不会半途把我脖子给抹了?”
周亦焰拧起眉毛,不留情面怼了回去:“让你干活就干活,哪来这么多废话?”
费曼顿时没了推脱的借口,只好在简艾面前胆战心惊地蹲了下来,顺带回头弱弱地问了一句:“艾姐,走廊上的那只鞋子……咱还捡吗?”
简艾一边艰难地爬上他的肩头,一边怒吼道:“不许捡!谁替我捡回来,就跟它一个下场!”
这声怒吼如同拉响的防空警报,费曼瞬间觉得自己耳膜穿孔,赶紧乖乖闭上嘴。
在他们离开前,周亦焰见简艾的裙子有走光的危险,便脱利落地下外套,披在了她腰及以下的部位,而后掌心冲内地挥了挥手道:“检查结果记得告诉我,今天你就别上班了。”
简艾听罢,趴在费曼背上不甘愿地答应了一声,随之回头看了周亦焰一眼,那双清明透亮的瞳仁满满地写着取悦而不得的委屈,还带着几分幽怨。
简艾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主儿, 周亦焰也不是傻子。待办公室里恢复安静后,他在第一时间给埃里克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地说:“伙计,你玩过头了。”
埃里克先是跟他打哈哈:“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别给我装无辜。”周亦焰顿了顿,接着道:“好歹简艾是安全局的人,归我负责。记住下不为例。”
埃里克立马有些心虚:“哦……她不是喜欢你吗,我只不过给她提供了一些拿下你的策略……这应该不违法吧?”
周亦焰只觉得头疼,他无奈地笑了笑:“以后好好写你的代码去,别搞这种副业。”
下一秒,他又补充道:“况且,我也已经被别人提前拿下了。”
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熄灭后,辛凉仍旧孤零零地蹲在医院的墙角,即便衣服上还有被蹭到的鲜血,双手亦是血迹斑斑,她也并没有急着清理,而是将头埋进双臂之间,陷入长久的静默。
每当遇到救不回病人的情况,她都会这样独处一段时间,深呼吸,头脑放空。哪怕抢救失败并不是她的过错。
不知过了多久,高瞻来到她身边,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她道:“别自责了,那个撞车的人颅脑损伤加内脏大出血,能救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辛凉,你不是神,没那么万能。”
“我知道。”辛凉抬起头,淡淡地回答:“我只是突然想起,他躺在救护车里看着我的眼神,明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去,可还是倾尽全力地想要告诉我些什么。生命真无常,是不是?”
说到这里,她接过高瞻手中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下了一小口,随后对他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我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就赶紧站起来吧。”高瞻也是笑,随即向辛凉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拉她。
可辛凉并没有回握住他的手,而是自己顺着墙根慢慢站了起来。尽管高瞻清楚她不习惯肢体接触,但到底还是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将手收了回来,努力寻找话题道:“你刚才说,那个人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那他临死前……把话都说出来了吗?”
辛凉摇了摇头:“没有,他的大脑皮层语言区因为车祸受损,一个有效音节都发不出,可是………”
话说到一半,辛凉猛地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有他交付的东西,因为情况紧急,她并没来得及检查。
高瞻对她的欲言又止感到疑惑:“可是什么?”
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辛凉不敢擅自扩大知情面,这也是对死者的起码尊重,因而她只是敷衍道:“没什么,可是我不会心灵感应,否则就能读懂他的话了。”
所幸高瞻并没有怀疑,等他离开后,辛凉走进办公室,将口袋里的物件拿了出来。
阳光之下,那东西也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碎的不成样子,但依稀能辨认内嵌的微型芯片,上面有各种她不认识的电容和电路元件,同时还有一张内存卡。
虽然辛凉对电子设备并不精通,可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了一个答案——监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