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配备了医院最一流的治疗手段，周亦焰的伤情恢复得很好。虽然仍处于观察期，但提前出院也合情合理。只是辛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措手不及，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机械地回答：“哦……好的。”

余勒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迟疑：“辛医生，你有顾虑？”

“没……没有。”辛凉在第一时间否认，她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只是想说，为了保证透明度，我会把这几天的治疗情况以书面形式呈递给您。”

辛凉顿了顿，而后继续：“还有，如果可以的话，近期请尽量避免让周先生进行剧烈运动。枪伤不是小磕小碰，现在没事也不代表今后不会复发。我只是出于医嘱的角度和您说这些话，希望您能理解。”

她担心这番话会让对方以为自己管得太宽，所以一再谨慎地措辞。可余勒听罢，一贯肃穆威严的语气竟然温和了下来，他说：“好的，谢谢提醒。”

而他的下一句是：“你是个负责任的医生，ian碰到了你，算是他的幸运。”

直到余勒挂断电话，辛凉还是一直攥着只剩忙音的听筒，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地放了下来，同时她也慢慢地意识到，这段混乱不堪的日子，终于接近尾声了。

他们就像处于浩瀚的太空，有着各自赖以运转的轨道，只是因为被某颗密度塌缩的白矮星干扰，才有了短暂的交汇，待宇宙秩序恢复，也就是他们该说再见的时候。

翌日，出院前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在辛凉的亲自操刀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写好出院小结，打印流水单，再把口服药按日剂量分好，交到了周亦焰手中，一面例行解释道：“如果没有其他不适，每天按说明服用消炎药就好。一旦出现绞痛或者头晕的症状，记得先把阿托品片吃下去，然后及时来医院复诊。”

周亦焰已经换上了安全局的统一制服，天蓝色的衬衫外是一件黑色防弹背心，右肩还佩有市政厅的制式臂章，一柄利刃与一道闪电相交，组成了“x”状的标志。经这么一打扮，更显他优越的身材，脖子以下几乎全是腿，而上半身结实的肌肉线条将衬衣撑得笔挺板正。原来不仅有美女特工，美男特工也足以让人心旌摇曳，乖乖就范。

待周亦焰将药接过，辛凉又道：“等等，还有件事——”

她转身拿出一个硕大的盒子，里面装着之前他送的礼物：“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不过……第一天的那束玫瑰已经凋谢得差不多了，我想你拿着干巴巴的花瓣也没用，所以就没把它们放进去。其余的都在，除了收装，我再没碰过，你可以清点。”

周亦焰只是看了盒子一眼，却丝毫没有验收的打算，他一边低头将弹匣放进防弹衣的侧口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觉得把东西还给我，我们就能两清了？”

辛凉捧着盒子僵直地站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周亦焰扬起唇角，笑得迷人却危险：“不可能的，辛医生，从你把我带上手术台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事情并不只是治病救人这么简单。”

“对，这句话我同意。”辛凉抬起头，清冷地接住他的目光：“说实话，我确实没见过像你这么麻烦的病人。”

周亦焰闻言，沉沉地笑出了声：“可这个病人好歹还教过你射击常识吧？对了，趁现在有空，我再向你科普一条——理论上子弹的基础速度是200米每秒，而人类的最快奔跑速度在5米每秒左右，换句话说，一旦你成为射击目标，必须以身体极限的25倍速奔跑，才能逃出生天。”

说到这里，周亦焰上身微微前倾，在距离辛凉侧脸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轻声道：“抱歉辛医生，你已经在我的瞄准镜之内，至于能不能躲得过我，就看你的本事了。”

言及此处，辛凉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视线相撞时，她的眼神疑惑不安，而他的眼神炽烈缠绵，像是大火蔓延过冰原，热风吹刮过寂地。辛凉当即心虚地挪开视线，却听见他说了句：“后会有期。”

这次的二人对峙，先离开那个的是他，周亦焰跟随保镖走出病房，进入电梯，再离开住院大楼，最终上了那辆停在门口黑色的迈巴赫。而辛凉面对着空荡荡的病房，几乎可以听见失了节奏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朝她叫嚣着。过了许久，她终于把盒子轻轻放下，然后坐到了病床上，伸出双手覆住自己的脸，在掌心之中深长地呼吸，艰难地平复。

直到清洁工推门进来，问道：“辛医生，请问这间病房可以打扫消杀了吗？”

如梦初醒的辛凉这才放下双手，点了点头：“可以，我这就出去。”

早在周亦焰上车前，副驾驶位上已经坐着一名男子，他穿着量身定做的深灰色西装，戴着茶色眼镜，鬓间已有零星白发。当看见周亦焰坐了进来，他不苟言笑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缓和，眼角的细纹也因之舒展：

“别来无恙。原本上午有个电话会议，但我想了想，还是亲自来一趟更合适。”

他说话时并没有回头，周亦焰看了看倒车镜中那张熟悉的面容，而后道：“腹蛇组织还没有清剿干净，作为市政厅高层，您不该在这个时候随意外出。”

迈巴赫缓缓开动，议员余勒稍事整理了一下领口，反问道：“和你同在一辆车上，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等周亦焰开口，他继续说：“这次的蔚蓝码头事件，是我们考虑不周，当时那艘走私船上藏着非法武器，而前去查看的只有一辆巡逻车的警力。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大量弹药枪支将流入格林市，后果不堪设想。况且因为这事，还让你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于情于理，我都该来一趟。”

“倒也不必一副亏欠了我的样子。”周亦焰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靠在后座上，淡淡一笑道：“议员先生，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你让我因祸得福，有了一个小假期。”

余勒听罢，眼神中忽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微微颔首：“好，那我就继续法外开恩，再给你一周的假期。两天前，网络信息中心监测到几封疑似腹蛇组织的加密邮件，市长已经召集了密码专家进行破译，你在假期结束后立即跟进。”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听说你的主治医师辛凉长得很漂亮，若你想玩感情游戏，建议换人，别祸害身家干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