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存远随着怒气冲冲的秦氏进了厨房还未站定，秦氏便劈头盖脸的怒骂开了:“存远，你皮痒痒了欠抽是不是，那么大的水你就往河边冲，你想吓死老娘是不是？我跟你讲，等你爹从老宅回来，我一定得让他抓紧时间将那两个死丫头弄走。留着她们不紧紧是个累赘，还是个祸害……”秦氏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就顾存远这么一个儿子，儿子是她的命根子，一想到儿子方才追那个臭丫头连路都不看就冲下山坡她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一阵阵后怕。

“阿娘，不要送她们走好不好，她们好可怜！”顾存远一直莫不吭声，等秦氏骂完了数落够了这才轻声开口。

秦氏显然是没料到自家儿子会这样跟自己说，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她们可怜，你娘我更可怜！”留下那两个，自己不但得替别人养孩子，还是养个不省心的。自己家就这一亩三分地，经不住折腾的。

“阿娘……”顾存远咬咬唇唤了一声，几度欲言又止，半响后声音大了几分道:“今天我听见你们在院子里说话了，我愿意让问心做我媳妇。”

“什么？”秦氏眼睛瞪的如同铜鈴一般，仿佛见鬼似的惊声道:“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再说了，咱们村的姑娘多的是，用不着找那些来历不明的。”

顾存远咬咬唇，心中思虑了几种说法都感觉不妥，从小到大他还都不曾这么烦恼过。

“娘，我就要问心，才不要村里那些脏兮兮的臭丫头。”憋了半响，这句话顾存远差不多是吼出来的。他只是觉得问心好可怜，可他觉得要是这样说出来自家阿娘绝对不会同意的。

“呃。”秦氏到嘴边的话瞬间噎住了，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面前满脸通红的儿子。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存远都这么大了，竟都到了问自己要媳妇的年龄。转念一想，留下那丫头也不是不可，养在自己身边以后大了也能对自己孝顺一些，不过是多份开销辛苦一些。怕就怕养不熟还生事端。

心中一番思索当下有了计较，也不理会顾存远，抬脚便出了厨房往问心姐妹两个暂住的屋子里走去。

屋里，问心一直坐在地上哭，声音都哭的变了样，不时的还会打个嗝抽泣几声，那样子仿佛随时会岔气过去。

素天心倚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不时目光瞟向地上的问心浑身便变得更冷了起来。她从来都不喜欢问心，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没了娘亲，现在连爹爹也没有了，都是那个死丫头的错。若不是她，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家可归，看别人的脸色。

“哭，哭哭，哭够了就把眼泪擦干净，记清楚我的话，不想连累我就好好去讨好那一家子……”

“我，呃，我要回家！”问心揉着发疼的眼睛不住的摇头，她不要听不想听，她只想回家。

素天心本已经熄下去几分的火再度噌噌的冒了上来，猛然上前俯身道:“回家，你哪还有家可回？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的错！”一声怒吼，门从外面哐铛一声被推开，秦氏与顾存远一前一后的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

素天心却不搭理她，冷哼一声扭头不看她，秦氏对她没好脸色，她也不会低三下四的去看她那张难看的脸。

“存远，带那小丫头去厨房洗把脸，再哭眼睛都要哭瞎了。”说话间两步进屋将坐在地上的问心给拖了起来交到了门口的顾存远手里，她心中有了些想法，必须跟眼前这个有主见的素家大姑娘好好谈谈，可说的话她不想让自家儿子和那小丫头听见。

问心被秦氏连拖带拽的拉到门后面给顾存远，秦氏还未来得及进屋她便扭头扑到她的面前再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婶婶，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不要赶问心和姐姐走，我们可以帮忙的……”

秦氏看着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心狠狠的被一扯，不由得叹了叹气:“乖，不会赶你走的，跟存远哥哥去洗脸，婶婶不喜欢脏孩子。”

“呜呜……嗯……”问心揉着眼跟着顾存远出了门，秦氏顺手便将门关上了。

素天心看见她的举动心中多了一丝戒备，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两步。秦氏虽是个农妇，不识字却也是顶聪明的，看见她的举动也只当做看不见，自顾的找了凳子坐了下来。

“素姑娘，我有事情要跟你说。”秦氏尽量使自己语气脸色平和，却不知看在素天心的眼里此刻的她更为可怕。

“大娘……”

素天心话刚出口便被秦氏挥手打断:“你先听我说完。”

他闻言心中一沉，这妇人是真的不想留自己跟问心，连话都不让自己说了。

秦氏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知道也不屑理会，小小年纪心思如此复杂，实在是不讨喜的很。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得不把话挑明了说，往难听了说，免得日后多生事端。

“之前你说将那小丫头抵给存远做童养媳，我心中是不愿答应的。可是你们两个丫头年纪小，没有去处，我也不能铁石心肠。我想了想，可以同意你的意思，但是我们不会因为你们留下就白让你家妹妹给存远做媳妇。拟开个价，我们能力范围内给你些钱，你再留个字据。”话毕顿了顿，继而又道:“你说你是夫子的女儿，想必是识字的，字据应该是会写的吧？”

素天心听了她这几句话顿时眼前一亮，她之前怎么就没想过将那死丫头抵成银钱，这样，即使在这呆不下去，自己也有盘缠到别处去。

“十五两银子！”只是片刻的思虑，话便脱口而出。其实，天心根本不知道十五两银子是多少，她心里有些觉得少的，可看见秦氏那突变的脸色她又感觉十五两银子挺多的。随之她又重复了一次:“十五两银子，从此问心跟我再也没有半分关系，只是你们家里的人。”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似有风吹动，屋子里两个人各有心思，谁也没想起因着。这一声响动起身开门看看。屋外，问心已经哭不出来了，一双通红的大眼睛死死的瞪着门，仿佛隔着门也能将屋里人瞪穿看透。

阿姊将她卖了，十五两银子卖了，阿姊不要她了，都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