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梁百善是今日破晓时回的梁宅,若是问心早来一日,定然是见不到他的。
梁百善自京城回来心里就有了底,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天,然后再想办法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天心问心。而后,而后当然是让她们心甘情愿的回京城去认祖归宗。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一趟王府之行引起了素锦堂的注意,让他警惕心顿起。
在他离开王府不久,素锦堂便招来了自己的心腹刘全。
“爷记得六年前,你曾截获过一封信,那信上的内容是前来求取贾氏画像的对吧?”这件事情他本来已经忘记了,可昨日六安居里的异样让他有些心绪不宁,他居然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情。
素锦彦和贾氏离府十多年了,这些年老头子明里暗里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寻找,结果派出的人没有一个能带回消息,自己也就渐渐的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而今,老头子似有放弃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流露出将王位传给自己的意思。这个节骨眼上,定然不能出现一丝的意外和纰漏。
刘全闻言身子一顿,半天才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只是过了这么久,不知二爷为何会突然提起。
“回爷的话,是有这么回事,奴才当时拿了信,送信之人当时便已经处理了。”
“下去好好查查,信是从哪里送来的,若是,若是查清楚了,务必解决干净。”
刘全应了一声,轻轻退出屋子,屋中烛火跳动,素锦堂半眯着眼睛,手有一下无一下的轻轻扣着
一旁的几案,听起来格外的渗人。
问心用过中午饭,挎着小竹篮,撑着油脂伞早早出了门。篮子里依旧是她腌制的格式的咸菜,临走时秦氏起来特意放一一块烧好的熏肉在里面。
梁员外休息了一中午,布满血丝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此刻他正靠在书房的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屋外问心的声音,不等梁安进来通禀便起身迎了出去。
“梁爷爷。”问心将手中的篮子递给梁安,笑着冲梁员外打招呼。
梁员外那看似浑浊实则犀利的眼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不过半月不见,眼前这丫头完全变了个样,整个人瘦的只剩皮包骨,连那双神采飞扬顾盼生辉的眸子也没了往日的光彩。
梁员外这样一问,问心鼻子就有些酸涩,眼眶也立时红了。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泪意憋回去后,这才笑着开口道:“劳梁爷爷记挂了,前几天一直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梁员外将她让到屋里,梁安抬了茶水进来,外间日头毒的很,火辣辣的,屋子里倒是凉意很足。
“天太热,既是病着刚好就不要出来走动,过了暑气可不是闹着玩的。过两日老头子去顾家看你们姐妹俩。”
问心抿了一口凉茶,只觉得一下子凉到了心底。听梁员外这样说她自己怔了怔,半响后才低声开口道:“梁爷爷,阿姊走了,顾家村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这次该轮到梁员外怔住了:“天心走了?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怪不得这丫头憔悴自此,想必这些天很是难过吧?
问心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就好了。
看着她的神色不好,梁员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却是暗自有计较。
“中午留在这用饭吧,老夫这次出去得了不少好东西,让厨子收拾了给你尝尝鲜。”
若是往日,问心当然会开心的点头留下,可今日不同往日,家里还有秦氏病着,她怎么可能留在外面。
当下摇摇头道:“谢谢梁爷爷,今天就不了,我就是过来坐坐,看看您,一会就得回去了。”不待梁员外开口又继续道:“其实,其实我过来是想问问梁安叔什么时候去城里,能不能帮我从绣庄带些绣活回来。最近家里不忙,闲着也是闲着……”话没说完,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在说什么。
说起来,这还是认识了这么些年,问心第一次有事情找上门,虽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梁员外还是感觉异常舒心。当下大手一挥道:“哪还需要去绣庄拿什么绣活,老夫这里就有一桩活需要做。”
言罢,迅速起身,在问心疑惑的目光里进了书房,片刻后抱着两幅画卷走了出来。
“问心丫头,我的一位老友六十寿辰将至,我打算做一扇特别的屏风给他。你这一来可是给我帮了大忙了。”之前他还没想到怎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透出来,这丫头一说绣活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问心疑惑的看着他道:“特别的屏风?”
“对对对,丫头,你来看,这个是我那老友不听话的儿子。当年呀跟爹娘生气离家出走了,这么多年都没有音讯,我想着找个绣娘给他的小相绣到屏风上去。我那老友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给他留个念想。”说话间便自顾的打开了画卷。画卷上俨然就是问心前些天看见的素青彦的画像。
问心看见那幅画身子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半响才将眼中的湿意憋了回去。
“梁爷爷,这是您朋友的儿子?”这么说这个世上,自己还有不知道的亲人在?以前是自己年纪小,只觉得只有爹爹没有什么不好。祖父祖母什么的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
梁员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装作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若无其事的打开第二幅画给问心看。
这一章看起来与上一章年岁相仿,是一幅舞剑图。整个人较之上一幅的清幽,遗世独立更为的有神采。
“看看,那一幅是当年我得的,这一幅是我前些日子去看他时悄悄从书房拿来的。老头子真是年纪大了,连这都不曾发现。”
问心怔怔的看着画中之人半响不语,而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梁爷爷这次出门是去拜访您的那位老友了吗?他在哪?离这远不远?”
梁员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丫头,你怎么了?”眼眶红红的,随时忍不住眼泪便会流下来。
问心扭过头悄悄的拭去眼睛的累,转身对着他咧嘴一笑道:“无事,我是开心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呢!”而后不等梁员外反应过来,伸手迅速将画卷起。
“既是这样,那问心就接下这屏风的活了。只是不知道梁爷爷准备好了绣线和屏风没有,准备好,我便一起拿回去了。”不管是绣给谁的,单单就是自家爹爹那两幅画像,她便已经很开心了。
准备好?怎么可能,这主意本就是梁员外刚刚想出来的,问心这么一问,他顿时语塞。半响后才道:“东西还没备全,过两日我让梁安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