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光芒笼罩天地,这一方大阵就悬在头顶缓慢地旋转着,阵眼泛着诡异的墨色,所有剑仙都被受到了阵法的牵制,体内的真气运转得极为凝滞,连御剑飞行都有些勉强,剑仙们纷纷落地,准备祭出法宝逃命,却骇然发现法宝上的霞光都黯淡了许多。魏涿发现自己身边的大青牛惨嚎一声,直接被死死压在了地面上,大青牛挣扎着想要起身,四肢都在剧烈地颤抖,它的头顶红色的光芒尤为深沉。魏涿心底一沉,借着大青牛逃出去的想法彻底破灭了。
“这阵法......”有人见多识广,一下就认了出来,“西北四邪云魔子的人屠阵!”这阵法凶名赫赫,身处此阵内,越是强大受到的压制也就越强,在场的剑仙无一不是修行界的翘楚,人屠阵的压制效果在他们身上显得尤为明显。
“撑住!人屠阵只能持续一炷香时间,他只有一人,祭法宝就可以撑过去。”有人大喊道。
孙茂冷笑起来,他挥一挥手,场中骤然出现了十几位修士,虽然他们的气息不如剑仙那般强横,但也是极为强悍,每个都是大磐境的武修或是两仪境的气修。这些都是孙家这些年搜罗来的修士,筹备多年,就是为了预备今日。这座法阵在云魔子的指挥下,刻满了周围的所有山头,不管魏涿选择哪座山,都能第一时间激活大阵。
“上!”孙茂道,孙家的修士立刻冲杀而出,术法滔天,剑仙竭力抵抗,祭出各色法宝,这些法宝都是稀世珍品,但在人屠阵的压制下显得平凡了许多,不断有人突破法宝的封锁,冲了进去,喊杀声震天。
场面顿时一边倒,孙家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魏涿微微眯眼,他的手悄悄朝身后摸去,先前的禁制已经消失了,他握住了那柄从王神医洞里顺来的小刀。
忽然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自己掏刀的手。
“别动。”轻轻的声音贴在魏涿耳边响起,魏涿冷汗一下就下来了,这声音他耳熟,孙家管事的,萧何。这人总是眯着眼笑,做事极其狠辣阴毒。
这下有些麻烦了......
......
山洞里,一盏烛火轻轻摇曳着,白衣的孩子坐在桌边眉头紧皱,他在努力地回忆,在他极其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一样东西可以救魏涿一命。王神医没骗魏涿,遇见魏涿前的很多记忆都很模糊,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自己姓王,是个医师,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医人。
王神医右手手指紧紧摁在额角,他穿越了无数模糊且破碎的记忆,这让他头痛欲裂,他的左手死死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了。不知过了多久,王神医猛地起身,他朝着山洞某处走去,那里是一片灰扑扑的石壁,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王神医凝视着那片石壁,缓缓伸出了手按在上面,一道极为精纯的白光从石壁中央穿透而出,笼罩了王神医,王神医微微闭眸,半晌后白光消散,王神医睁开了眼。
自己已经不在山洞里了,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奇妙的空间,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水面,天穹与水面在远方相接。他朝脚下看去,水很清澈,但深处仍是一片黑暗,看不清真切。
“不要向下看,会陷下去的。”苍老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王神医瞬间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已经蹲了下来,手已经快要触碰到水面了。他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古色古香的亭子,一位老人端坐在里面悠闲地喝茶,他一身粗布麻衣,长相普通,但王神医忍不住想要亲近这个老人,仿佛他就是自己最慈祥的长辈一般。桌面上散着一盘散棋,还有一个小小的玉盒。王神医一眼就知道,那个小玉盒里装的东西能救魏涿的命。
老人一眼就洞穿了王神医的打算,他微微一笑:“拿去吧。”他屈指一弹,那个小玉盒慢悠悠地飞到空中,打着旋落到王神医的手中。
“不要在这里打开,你该回去了,下次来要陪我下一把棋。”老人打了一个响指,整片场景瞬间烟消云散,王神医挥手扇去烟雾,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石洞里。
“刚才那是?”王神医喃喃自语道,他低头一看,手里握着一个小玉盒,玉盒一侧有一行潦草的字,上书:“南海不死药。”
王神医掀开玉盒一角,蓬勃的香气从那一角中喷出,石壁上居然生出了一朵朵娇艳的小白花,青翠的草也从脚下钻出,山洞内顿时生机盎然。
“南海不死药?好东西。”大嗓门在外面响起,王神医立刻合上玉盒,眼睛微眯。
只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走了进来,他满身灰尘,脚上的布鞋也破破烂烂,但他满不在乎,他朝着王神医笑一笑:“贫僧是来救一个不省心的小孩的。”
他生得很怪异,观其面相是一个清清秀秀的书生,身材却健硕的夸张,肌肉几乎要破开袈裟。他挠了挠,和善地笑一笑。
......
溪涧山。
魏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拳砸向萧何,却被后者轻松躲过。魏涿吐气,真气长龙疯狂运转,他踏步回旋,小刀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萧何。
萧何伸出两指弹在刀柄上,小刀顿时脱手而出,魏涿没有丝毫犹豫,拧转腰身,一脚踩在萧何身上,借力向后逃去。
萧何淡淡一笑,不急不换地推出一掌,看似很慢,其实快若奔雷,魏涿还未落地,那一掌就印在了魏涿的胸口,魏涿似乎听见了胸骨塌陷的声音,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坠地。
“不能杀你,但不是说不能把你打残废。”萧何望着在地上挣扎着想要坐起的魏涿,他眯着眼微微笑道。
魏涿剧烈地呼吸着,嘴里满是血腥味,他想要站起,却根本没有力气,刚才萧何那一下让他的骨头断得粉碎。血污从头顶淌下,逐渐污浊了他得视线。
“魏涿!”怒吼声响起,魏涿费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少年飞奔而来,那是谢无就。谢无就脸色极为苍白,眼见着只是跑来就花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那是鸱吻。
萧何眉毛微微一挑:“还有小伙伴吗?”他朝着谢无就招招手,不屑地笑道:“来啊。”
谢无就深呼吸几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朝着后背伸出手,要去抓鸱吻。
“不要......”魏涿尽全力张嘴,想要阻止谢无就,却只能发出一些细若蚊蝇的声响。
谢无就的手在即将触碰到剑柄时开始剧烈的颤抖,甚至有些缩回去的意图,他死死咬着牙,脖颈上青筋暴起,手指离剑柄只有一寸,但这一寸如同天地之隔,永远无法企及。
“干什么呢?”萧何骤然闪至谢无就身前,笑着问道,手下却毫不含糊,一拳直接打在谢无就的胸口,谢无就也是倒飞而出,擦着地面飞出了好远。大青牛怒吼一声,想要起身,却根本无法做到,它只能被压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萧何脚下一点,身形纵跃而出,抓住谢无就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抬脚踹在谢无就的肚子上,谢无就身形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他喷出一口鲜血,但这次没有倒飞出去,因为萧何没有松开拽住谢无就领子的手,他一下一下的殴打着谢无就,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术法,就是凭借着大磐境武修的身体在一下一下地暴揍谢无就,谢无就最先还在挣扎,但很快就没了动静,被萧何抓着就像一块破布一样。
“就这样还想来救人?”萧何语气轻松,他抬头望了望屹立在天上的家主,扯着嗓子喊道,“家主!”
孙茂将视线投了下来,看到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魏涿,即便他城府很深,也情不自禁激动了一把,武气双修的大机密就在面前,唾手可得!他一脚踹飞了面前的剑仙,飞身而下,朝着魏涿飞去。无数的法宝朝自己招呼来,孙茂毫不在乎,人屠阵下,这些东西根本无法撼动他。
萧何淡淡一笑,回过头去看那个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小孩,却惊骇地发现那个小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他残破不堪断成几节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
不好!萧何顿时意识到了魏涿想干什么,他丢掉手中的谢无就,想要朝着魏涿急速赶去,但脖颈传来一丝凉意,萧何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他嗅到了泥土的芳香,也感受到了面上的冰凉。
萧何无头的尸体慢慢倒了下去,他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定格在了一副极度惊愕的表情上。他的身后有一个冷面的孩子,他面无表情地握着一柄长剑,剑刃泛着极其冰凉的黑红色,像是一层附着在上面的黑雨。谢无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倒了下去,他的身体没有一处完好,到处都是淤青和畸形。
魏涿默默地看着萧何被谢无就从背后一剑斩死,他想要笑,却没有一丝一毫地力气了。魏涿挣扎地吐息几口气,几乎要榨干全身力气地举起了小刀,摇摇晃晃地对准了真气长龙和气海窍穴的位置,先前他已经把真气长龙和气海窍穴都聚集在了丹田处。
他看见天上朝自己俯冲下来的孙茂,但此刻他心如止水,他知道会有人帮他争取时间的。只听一声震惊旷野的巨响爆发,天空中的大阵破碎了,一股极其庞大的气息从外面疯狂地涌入,在天地间纵横游走,经文之声大振,仿佛有千百儒生在念诵儒家经典,声音抑扬顿挫,浩然无匹,人屠阵骤然破碎。
“这是......浩然气?”孙茂大惊失色,轰向孙茂的法宝在浩然气的加持下,重新披上了霞光,一道道恐怖至极的攻击落在孙茂身上。
“不!”孙茂目眦欲裂,他狂吼出声,但他已经无法接近魏涿了,无数的攻击拖住了他。
同样还有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那是隋恙。隋恙披头散发,跑得飞快,先前就是他引来浩然气冲破了人屠阵,他喊叫道:“魏涿不要!”
魏涿听不见了,他望着天空中爆发的可怕攻击,激动地颤抖了两下,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大吼:“十二年了,小爷躲得很辛苦啊!现在小爷躲够了!谁都想要小爷身上的东西,现在来啊!小爷就在这!”
“什么剑仙啊?都是狗屁!”魏涿哈哈大笑,状若疯魔,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刀送入体内。伤口没有多少鲜血,或许是他流干了血,他一刀捅穿了真气长龙和气海窍穴。
溪涧山忽然起了一阵狂风,吹得魏涿衣袖猎猎作响,没有别的异象,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从魏涿身体离离开了。这股风很清正,很飘渺,它似乎是从天上来,现在又要回到天上去。这股风持续了很久才慢慢消散,露出跌坐在那里的孩子,孩子身体已经枯败了,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似乎所有的精华都随着那股风回天上去了,但他还是紧紧握着刀,脸上带着快意的笑容。
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