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涧山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十几位剑仙莅临此地,法宝的霞光都快把溪涧山照亮了。而魏涿就坐在一块巨石上,他身边流淌过一条小溪,魏涿无聊地在玩水,大青牛安逸地躺在一旁,它压根就不怕水。
十几位剑仙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妄动。就这样对峙了十几分钟,魏涿身后的阴影里出现了一道虚影,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他伸手抓向魏涿的衣领,但魏涿眼皮也不抬,半空中法宝交相辉映,那人见此情况,只得收回手。
随后又陷入了一片僵局,谁也不敢随意出手,生怕自己招到集火,也怕把魏涿震死,所有人都知道陆谦一半的大机密都在魏涿身上,那奇特的气海窍穴就在魏涿体内,如果他死了,气海窍穴也会死去,所以必须在魏涿活着的时候将气海窍穴取出。
魏涿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挑了一个很开阔所有人都看得到他的地方坐着,他需要所有剑仙相互制衡制造混乱来拖延时间,现在的局面不是他想看的,但他不急。因为他知道大家都认为只有一半机密在自己身上,但魏涿清楚自己的真气长龙和气海窍穴都来自陆叔。这个消息放出去一定会引起更大的轰动,一定会引起争抢。
一道流光破开夜空,一位紫袍的神仙站在月下,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农村妇女。
终于来了。魏涿缓缓站起身,望着陈容成,瞳孔冷的吓人,微风吹过,他微长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魏涿,认得我手上的人是谁吗?”陈容成冷漠地开口,他提着杨婶的领口,杨婶拼命挣扎着,脸色极其苍白。
“乖乖跟我走,不然我就松手了。”陈容成道,杨婶一听此言,不敢再动了,她低头看了看,脚下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一条闪着亮光的河流蜿蜒而过。高空的冷风吹得她面无血色。
有位剑仙皱着眉开口道:“陈兄,以其亲人要挟,不太好吧。”
陈容成冷笑一声:“来都来了,还装什么好人?你不想要武气双修吗?”那位剑仙一滞,脸红一阵白一阵,也是不说话了,是啊,来这的有谁是好人?说是抢夺武气双修大机密,说白了就是杀一个孩子,抢走本来就是他的东西。都不干净,谁也别说谁。
这下可麻烦了,周围的剑仙都微微皱眉,居然让陈容成抓了这么大个把柄,只能想办法把那个婶婶救走,但是想从剑仙手里抢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
下方树林里,一身红裙的漂亮姑娘仰着脸指着陈容成骂道:“本小姐最看不惯这种人了,这算什么本事?”她骑在齐叔的脖子上,齐叔在山野间飞掠,朝溪涧山赶去。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姑娘遥遥望着站在巨石上的魏涿思索着。
“小姐,他叫魏涿。”齐叔回道。
“魏涿......”姑娘念叨着,“齐叔,你说他会不会是陆谦叔叔的私生子?”
齐叔听闻此言,差点一脚擦空,他稳住身形后才叹口气:“小姐,那些书以后少看些。”齐叔脚下用力,从树叶中一跃而出,到了一处较为平缓视野也很开阔的缓坡。齐叔把姑娘放下,自己向下看去,魏涿就在不远处,天上飞着十几位剑仙。
魏涿负手而立,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天空。齐叔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陆谦,那位白衣飘飞的书生,那位看起来文文弱弱,佩剑却叫无双的狂客,那位喜欢喝酒但酒量不好的挚友。
那天你也是这副模样吗?齐叔默默地看着,缓缓攥紧了拳头。陆谦出事的时候,齐叔正在闭死关,等他赶到时,已经听闻了挚友身亡的噩耗。齐叔杀上北青宗,想要讨个说法,却发现当日去围剿陆谦的皆是被陆谦一剑斩了,活下来的寥寥几人也受了极重的伤。
一声呼喊打断了齐叔的思绪,齐叔听闻此言脸色也是霍然一变。
陈容成望着周围踌躇不定的剑仙们,也是冷笑一声,吹了个口哨,几位同伴走了出来,朝着魏涿飞掠而去。剑仙们有些犹豫,也许让陈容成把魏涿带回去,然后找机会截胡才是最好的办法,反正魏涿身上只有一半的机密,陈容成在得到另外一半机密前,应该不会让魏涿身死。
魏涿望着满天剑仙,把手放在嘴边,鼓起全身力气喊道:“诸位,陆谦的炼体真气和气海窍穴都在我身上!”
此言一出,有一人骤然出现在了魏涿的身前,和陈容成的同伴们撼然相撞,狂风骤起,从他们相击的点开始疯狂扩散,整条河水被掀入半空,凌厉的剑气将其搅碎成烟雾,烟雾腾散,溪涧山顿时变得云里雾里。
“抱歉陈兄,这下这个小孩你恐怕是带不走了。”冷淡的声音响起,一人从烟雾中走出,他的眉心刻着一点红痕,颧骨很高,身形瘦削。他扛着一把很大的刀,极为宽厚,泛着森冷的黑色,他把刀插进土地里,颇为挑衅地望着陈容成。
陈容成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没想到底下那个小孩心机居然如此之深,连着让自己栽了两次。
“谁能把穿紫衣服的手里抓的人救下来,我就跟谁走。”魏涿望着陈容成,语气淡淡的。魏涿清楚,因为自己很弱,所以他们反而不敢动手,一旦自己死了,气海窍穴和真气长龙全部溃散,所有人都白忙活,所以一旦自己认定跟一个人走,别人断然不敢出手,生怕把自己震死。
有的时候弱小也是一种强大,魏涿虚眯着眼,凝望着陈容成。大青牛挨在魏涿旁边,它看得真切,魏涿浑身都在颤抖,并不像他表面上的从容淡定。
陈容成怒极反笑:“你以为就凭你的三言两语就能......”他猛地偏头,一柄混杂在夜色中的飞剑擦着自己的耳边飞过,险些割掉他的耳朵。有了一人动手,立刻有几位剑仙围了上来,陈容成怒骂一声,催动脚下的飞梭急速逃遁。他心思活泛,一下就想明白了,魏涿的煽动有一定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自己的手上这个女人,自己利用这个女人牵制住了所有人,既然如此,陈容成面露狠色松了手。
魏涿骤然心脏一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影从陈容成手中跌落,杨婶,他想要撕心裂肺地呼喊,但四肢百骸都涌出了刺骨的冰冷,所有的呼喊都锁在嗓子眼里,魏涿徒劳地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婶从空中跌落。
只见半空起了一道风,一抹虚影接住了杨婶,朝着远方纵跃而去,天空飘来脆生生的清甜声音:“齐叔,不去把别人都打死吗?”
魏涿听见了这道声音,他立刻认了出来,这是当时马车上的小姑娘,齐叔应该已经把人救下来了,他紧绷的精神顿时松懈了些,背后的冷汗将衣物沁透。
......
月明星稀,今日夜空极为漂亮,但隋恙没有心情去观望。隋恙正带着谢无就朝着溪涧山赶来,段淳御剑跟在一旁。
隋恙大骂道:“娘的,魏涿选的破山那么远,一时半会过不去啊!”他回头冲着段淳喊道:“算我求你了,你能把我的徒儿带出来吗?对你来讲很简单吧。”
段淳默默地摇摇头,道:“四大圣人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不能插手人间任何纠纷,不得出手。”
隋恙怒骂一声:“老夫三个徒弟,一个魂飞魄散了,一个修行废了,还有一个快要死了,老夫一个都救不了,真他妈......”
话至末尾,隋恙猛地抬起头,双眼血红:“段老头,我问你,天谴你扛得住吗?”
段淳一愣,脸色骤然一变:“难道你想......”
......
溪涧山里剑气纵横,各式术法交相辉映,打的是天塌地陷,但魏涿和他身旁的一块地都是完好无损的,生怕余波波及到魏涿,魏涿站在那里,狂风扑面,吹得他的头发散乱,但暂时还算安全。他原本想的是引起混乱后,骑着大青牛远遁,但此刻他根本无法动弹,似乎有人对他施加了一个禁锢的法术。
半空中,陈容成那一片最为激烈,好几位剑仙围着陈容成猛殴,掀起的飓风快要把溪涧山夷为平地。陈容成再次催动飞梭也人对拼一记后,终于是喷出一口血雾,节节败退。几位剑仙趁机贴身而上,打算将陈容成格杀,却没想到他留有后手。只见陈容成头发散乱,紫袍破碎,但眼中还燃着疯狂之意,他左手掐印,声音嘶哑地大吼道:“拘!”
血雾顿时翻涌起来,点点飘渺的金点从里面飘出,粘在几位剑仙身上,几位剑仙骇然失色,那些金点蕴着极为恐怖的重量,脚下的法宝都隐隐发出断裂的声响。不好,几位剑仙当机立断,从天空纵跃而下,落地之时每人都踩出了一个数百丈的大坑,足以见得那些金点有多恐怖。
“陈大人。”陈容成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孙茂的声音,他顿时松了口气,他转头吩咐道:“接下来就......”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他看到了一只手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那只手泛着磅礴的金光。真气和生机都朝着那个洞口疯狂流逝,陈容成难以置信地望着孙茂那张平淡的面容,他忽然发觉孙茂的气息比自己的认知中的要强太多。
“你是金刚境......”陈容成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孙茂收回手,他的尸身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他是在场第一位陨落的剑仙。
孙茂漠然地立在天上,脚下踩着多年前得到的紫金葫芦法宝御空而行。他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挥手道:“起阵。”
血红色的妖光从四面八方骤然升起,在天空最高处连接,化作一个笼盖一方天地的大阵。
今夜,在场的所有剑仙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