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涩的沙漠之风呼啸而过,卷起黄沙。烈日的照耀下,空气中的沙颤抖出一片如水的情景,却丝毫不能给人湿润之感。
汗水一颗颗流下来,污湿了被风吹黑的油亮的皮肤上。
慕容朔坐在黑色大马上,马鼻子呼呼喷着粗气,马嚼头上微微有些白色的唾沫。慕容朔紧了紧缰绳,拳头握出咯咯声响。
军鼓“咚咚”作响,每个人都表情严肃地凝视着不远处,另一片黑压压的军队。
鼓点节奏慢慢加紧,戛然而止
刹那间,慕容朔长啸而驰,身后一片黑压压的军队也叫嚣着冲向敌军,敌军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来。
又是一片风沙漫天,眯得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是军人们还是训练有素的,每一刀都正中敌方,敌方也毫不犹豫地将明晃晃的刀剑刺入对手胸膛。血污飞溅,黏着空中飞舞的黄沙,黄红相映,煞是好看,却也悲凉。
几番拼杀下来,慕容朔军队士气高涨,敌军渐渐招架不住。慕容朔料到敌方不会再多有奇招,只是边打边退兵,拉长敌方战线,深引敌军到埋伏处。
敌军人数不多了,也几近筋疲力尽,慢慢被重楼拖累,一个个在血光中倒下。最后一批好容易跟到了重楼的埋伏点,却在惊恐中葬身于乱箭。
这样的胜利似乎来得太快,正当军队愣着有些惊喜时,慕容朔却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最重要的人,他没有出现。如果不把他去除,那么即使这仗赢了也是没有用的。他好不容易要拖累敌军,为的就是要引蛇出洞,就看他到底是出还是不出了。
但是慕容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到了他要引出的蛇。连广骑马带着一队兵缓缓而来,脸上的刀疤深得可怕。
自己走到埋伏中来,连广难道会不知道这里的危险?慕容朔抬起头仰着下巴眯眼瞧他。连广虽然黑着脸,眼里很有嗜血的疯狂,但是他的眼神里没有慌张,却有殊死一搏的残忍。这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真的荒落到要肉搏了吧?慕容朔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没有放松一丝警惕。越接近胜利,困难越大。
空气凝重,没有声响。连广盯着慕容朔,突然放肆地大笑。
“哈哈哈哈,慕容朔,没想到我连广今日竟会困于你的手下。不过,只怕你只能困住我一时,却不能取我的命了!”说着,从衣中取出一枚坠子来。
慕容朔一见那坠子,瞳孔间一紧,身体透出些凉意。这坠子!
连广见状,眼神中有了阴险的笑意。
“你看这坠子应该会觉得眼熟吧?”连广拿起手中的坠子。
慕容朔皱眉,他早就注意到了,从连广拿出这坠子的时候起他就发现了,紫色的绳结精致地编成一朵雪花的模样。而这个坠子,她有!就在她吹的笛子上。
“你把她怎么样了!你这无耻的小人!”
“我把她怎么了?谁?楼兰雪么?”连广的口吻里带着令人作呕的得意。“你回头看看是谁来了?”
慕容朔一回头,惊讶中又安了心,可是一瞬的安心之后又有一丝不安。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待在远处么?战场哪里是你来的地方!”慕容朔皱眉问道。
楼兰雪此时站在重楼马前,谁都看出来她今天的穿着和往日不同,打扮的人若不是花了一番心思,是绝不会有这样的美。乌紫的长发松松地绾了一个发髻,佩着一朵鲜红的玫瑰花,其余的发如水而下,垂在腰际随风飘扬;深紫色的短衣和开衩长裙露出雪白的腰肢,肩上有长可拖地的纱绸随随便便地绕着雪白的手臂,迎着风和发丝缠绕;而面上蒙着一层淡紫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眸,像是落在夜色中湖泊的两丸紫色大珍珠,深邃而忧伤。
就是这样忧伤的眸子,如今正定定地望着慕容朔,慕容朔敏感地知道了些什么,他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哟,慕容大将军还真是怜香惜玉。可惜,怜错了香,惜错了玉,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连广说着。“慕容朔,你想知道楼兰雪是谁么?”
慕容朔不再愿意看楼兰雪,楼兰雪也渐渐低下了头,看着,慕容朔马蹄边的沙粒。她明白,慕容朔已经猜到了。但是慕容朔本来就没有相信过她,现在告诉他,又对他有什么影响呢?
这样想着,楼兰雪一言不发,回过头,似乎要离去。
连广没有想到楼兰雪会这样反应,有些着急:“楼兰雪!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了?慕容朔,你这么久了救了一个我的人在身边你可知道?知道那场大火是谁放的么?知道那些骆驼和军粮是谁给的么?为了能够真正地和你较量一番,为了让楼兰雪真正博得你的信任,我可是用心良苦啊。慕容朔,被骗的滋味如何?”
楼兰雪没有动,她感到浑身冰凉,她怀疑是身后慕容朔的目光让她如此寒冷。
连广继续说:“楼兰雪,这一仗结束,你就是我的新娘了。这几个月来,你有没有让慕容朔动心?”
楼兰雪闭上了眼睛,捏紧了拳头,她觉得那个说话的人很蠢。他根本不了解慕容朔,慕容朔没有轻易相信别人的习惯,更不要说喜欢上她。连广真的是刚愎自用,为了击垮慕容朔的精神,结果白费功夫。
楼兰雪抬眼看了看这个得意忘形的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她鼓起勇气,回头望着慕容朔,看见慕容朔冷酷的眼神望向远处,完全不为所动。他根本就是在嘲笑连广。
楼兰雪侧着头,浅浅地说话。慕容朔看见阳光下,她美丽的睫毛有阴影落在脸颊上,却看不见睫毛下朦胧的眼睛,此时他的内心有着复杂的情绪。
“慕容朔,我是欺骗了你。我想这一点你本来就猜到了,所以你也会觉得不以为然。尽管,我很在意。”楼兰雪的眼睛越发朦胧。“我说过,我是你生命里的过客;今日之后,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但是,这个过客希望她为你所作的一切,能够让你记住,能够给你带来快乐。尽管,这个过客,最想带给你的,是不再孤独,是永远的陪伴……”楼兰雪感到自己轻轻的话语都被风吹走了,她想慕容朔应该什么都没有听见。她的眼泪落了下来。也罢了,本来就不希望他听见,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但慕容朔却静静地听完了每个字,表面上什么都没有,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过客么?呵呵。慕容朔的心忽然紧锁。
“楼兰雪,开始吧。”还没等楼兰雪反应过来,连广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