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泽远惊得抓住她的手又急忙放开,可辛黛懝却又牢牢握住他的手,说道:“不要再为难了,我已经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把婚事变成亲事就好了。”
裘泽远一头雾水,婚事和亲事不是一回事吗?辛黛懝笑了笑,接着说道:“把我们两个喜结秦晋之好的婚事变成出嗣入继的亲事,从此我便是你的亲妹妹裘黛懝,世间再无辛黛懝其人。”
裘泽远猛然起身,惊道:“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一生就这么毁掉!”
辛黛懝摇摇头,眼中的秋波就如古潭深水一般平静,“我自己的一生是成是毁,不是由旁人评断的,而是在我自己是喜是悲,是乐是伤。在你看来,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于我而言却是幸福美满。我既可以保全家族的尊荣地位,又可以永远守在我爱的人身边,何乐而不为?”
“可是你这一生都不能像平常女人一样生活……”
“所谓平常,不过是这世上多数人的生存之法,多数人的是非对错未必就是真正的是非对错,我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违背我自己的心愿?就像你对姐姐,在世俗之人眼中,姐姐不忠不贞,违背伦常,大逆不道,但在你眼中,她依然是无价珍宝,完美无瑕,不可取代。你会觉得委屈吗?就算真的有那么些许不甘,留她在身边的隐隐之伤也要比放她远去的锥心之痛要好上百倍不是吗?你能为姐姐忍受多大的屈辱,我便能为你承受多少心酸。”
裘泽远看到辛黛懝眼中的坚毅,感动不已,但他还是不能答应她,于是说道:“懝儿,我不值得你如此相待。”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清楚,你说了不算。”
裘泽远见她还是如此执拗,便顺着她的话说道:“你也知道我说了不算,所以就算我答应你,父亲也不会答应。他要的是儿媳,不是女儿,他已经有了六个女儿,不缺你这个女儿。”
“只要你答应我,我便有办法说服裘叔叔。”
裘泽远痛苦地抱住头,像是一头困兽在嘶吼,“不可以!我不能答应,你应该嫁给一个家世显贵、文武双全的男人,应该嫁给一个真心实意爱你的男人,应该嫁给一个让你一生无忧无虑的男人,你那么美好,不该将你最宝贵的年华留给我这样的人。”
“家世显贵、文武双全,你是蒲东督军之子,德才兼备,放眼蒲东,没有人比你的身份更尊贵。真心实意,就算你不能像爱姐姐那样爱我,也会将我当作妹妹一样疼爱。让我一生无忧无虑,这只是一种祝福而已,世上哪有那种没有半点忧愁的人呢?既然陪在你身边有忧愁,嫁给别人也要烦心,我为什么不选择你呢?”
“你……你先说服父亲再来同我讲吧,父亲同意我便同意。”裘泽远见辛黛懝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索性拿裘纪渊做挡箭牌,让先她冷静下来,期许着一切还有转机。
可是裘泽远万万没想到,他随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成了父亲要挟他答应辛黛懝入继的话柄,他不知辛黛懝到底是如何说服父亲的,只知道再度见到父亲时这件事已成了一道军令,父亲说身为人子,他可以不从父命,但身为将领,他必须服从军令。他再去找辛黛懝时,辛黛懝却躲着不见他,只托人说八月初八裘氏祠堂见。
面对这个消息惊愕茫然的不止裘泽远一人,童枫毅从父亲那里听说这个消息后先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听父亲连说了三遍,才反应过来父亲在说什么。
“您是说懝儿不嫁给泽远了,她要过继到裘家?!”童枫毅牢牢抓住座椅两侧的扶手,仿佛就要把那藤芯捏碎。
童广霆微微颔首,说道:“这是黛懝自己提出来的,她对泽远倒是用情到了极处。”
童枫毅猛然站起就要往外跑,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喝令:“站下!”
童枫毅的身形顿了一顿,不过须臾便又举步往外走,却被门口的守卫挡了回来。他不得不转过身来,冲到坐在原处动也未动的童广霆面前,悲道:“父亲,我可以听您的话,娶别的女人为妻,可以忍痛看着懝儿嫁给泽远。因为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起害我之心,但是您不会。我也相信泽远会善待懝儿,让她一生无虞,只要她过得好,我怎样都无所谓。可你们竟为了家族基业,葬送懝儿的一生!我断断不会答应!这次不论您是否同意,不论要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阻止这件事。”
说完童枫毅拿出抽屉里的手枪,将枪上膛后就往外冲,门外的守卫见少爷拿了枪出来,纷纷吓得往后退,但又畏于童广霆的命令……
他们几乎在一瞬间想到,要是被少爷打中不过一死而已,但违逆老爷只怕会生不如死,又纷纷围了上来,童枫毅喝令他们让开,但是十几个人没有一人敢动,童枫毅的眼中渐渐涌现出杀机,他慢慢将枪对准了他正前方守卫的头,那人的瞳孔逐渐放大,甚至忘记了呼吸,旁边的守卫眼见童枫毅的手指慢慢钩动扳机,吓得屏息静气,就在众人的心悬到喉咙的一刻,童枫毅手中的枪发出“咯噔”一声轻响,童枫毅茫茫然地看着手枪,又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他竟然不知在何时将枪里的子弹都拿走了……
童广霆终于不再坐在原位不问世事地沏茶品茗,他慢慢走到儿子面前,将儿子拉回屋里,又随手关上了房门,童枫毅刚要动弹就听父亲说道:“你若想让门外这么多无辜的人因为知道了你对辛黛懝的心思而枉死,就尽管把门打开。”
童枫毅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后他慢慢收回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又听父亲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样的道理,你若想辛黛懝因为你的肆意妄为而枉死,就尽管走出家门。”
童枫毅的眼中充满了愤恨不解,但是童广霆就像没有看到一样接着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是在吓唬你还是真的会这么做?童枫毅,你不是爱辛黛懝吗?爱她就剥夺她在这个世上生存的权利,这是爱她吗?是要她入继裘家享一生荣华,还是要她香消玉殒不得善终,你来决定。”
说完童广霆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将大少爷房间的门窗锁死,十二个时辰你们要轮流在大少爷门前守着,直到八月初九。要是大少爷在谁值守的时候溜出了家门,谁就最好立即咬舌自尽,免得落到我的手里,生不如死!”
“是!”众人齐声应道。
童枫毅听到外面的声音,绝望地滑坐在地上,今天已经是八月初三,还有不到五天的时间,就是懝儿入继裘家的日子,他要怎样出去,阻止这场悲剧呀?
他想尽各种办法,但是无论哪种办法都会牵及无辜。还有,就算他不顾其他人的性命,他要怎样说服懝儿放弃入继裘家?毕竟这主意是懝儿自己提出来的,要是他冲破千难万阻,懝儿自己不同意怎么办?
童枫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这千万种可能与不可能炸开,就在他崩溃之际,忽听门外传来童柏毅的声音。守卫们想着老爷只说不准大少爷出来,没说不准别人进去,便放童柏毅进去了。
“哎呦!我的好兄长,您做了什么错事?能把一向疼爱您的父亲大人气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只有我这可有可无的次子才会受这无妄之灾,没想到您这尊贵的嫡长子,好日子也是说不见就不见呐……”
童枫毅看到童柏毅阴阳怪气的样子就心烦,索性闭上眼睛,冷声说道:“我做错事,父亲罚我是理所当然的,你这个时候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免得牵累了你。”
童柏毅咬牙切齿地想着你牵累我牵累得还不够多吗?!但面上仍笑着说:“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父亲经常教导我们,兄弟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兄长受责,我岂有不为兄长排忧解难之理?”
“我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还没等童枫毅把话说完,童柏毅便接道:“兄长难道不想出去找懝儿吗?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在裘泽远身边改名换姓地呆一辈子吗?”
童枫毅的目光比深渊中的玄冰还冷,“我警告你,你平常怎么胡闹,我都能容你,但你若是拿懝儿开玩笑,毁了她的清誉,我绝不放过你!”
童柏毅忙拱一拱手,说道:“不敢不敢,兄长误会我了,我动谁也不敢动您心尖儿上的人呐,我只是想帮兄长一把,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兄长若是不愿,那我走便是了。”
说罢童柏毅便佯装往外走,不出所料,童枫毅果然已经思虑不得这到底是不是陷阱,说了一句:“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