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太元元年(公元376年)正月初一,皇太后下诏归政,复称崇德太后。初三,大赦,改元太元。初五,帝始临朝,年十三,以郗愔为镇军大将军、都督浙东五郡军事。解除桓冲徐州刺史职务,以为车骑将军、都督豫、江二州之六郡诸军事,自京口徒镇姑孰。谢安为中书监、录尚书事,总揽朝政。
太元元年,正月初五,初春。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凛冽的寒风席卷着雪花漫天飞舞。
在风雪中,一条通往张掖的山间小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蹄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渐渐地小道的拐角处,疾风般的出现了两骑、四骑……足足有三十骑,马上的骑士一律黑色铠甲银白披风,手持长槊,腰悬长刀,马旁挂长弓,身背箭壶,但箭壶里的箭已所剩无几,而且这些人的披风均已被斑斑鲜血染红,很多人的铠甲都已破裂,他们不停的挥鞭驭马,样子十分狼狈,很显然是经过了一场大战。即便是这样,他们的队形却依然有条不紊,丝毫不乱,各骑之间保留着足够的空间,可以使他们在突发 情况之下,能够进退自如,这绝对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精锐骑兵。
紧随在这三十骑之后的是一辆马车,车旁十余骑护卫左右,马车飞驰,驾车的车夫是个老手,在这暴风雪中,为了不让马车过于颠簸,车夫努力地保持着马车的平稳,很显然车中人的身份不同凡响。马车后面另有百余骑护卫在其身后,一样狼狈不堪。
这样的一队军队就在这山间小道中不停的穿插,而后消失在这茫茫风雪中。
是夜。
晋都,建康。
观星台。
“九星连珠……九星连珠……”太史令王常望着夜空,神情呆滞的喃喃自语。
须臾,王常整平官服,跪下朝天长拜,喜极而泣,激动万分。
在其身后,待诏季连一脸不解的问:“九星连珠虽为天地异象,但大人何故如此?”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九星连,帝星降,盛世现。”王常站起来,激动不已的说道:“时逢太后还政,陛下今日临朝,而此时右弼、左辅、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巨门、贪狼,九星降世于东南,这不正应了陛下为天命帝星。九星相辅,扫六合以一统天下,主我大晋中兴。”
季连听完,亦是激动异常,“真乃天佑陛下。”
“我等速速进宫面见陛下……”王常说完,拉起季连冲下观星台,朝皇宫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
秦都,长安。
丞相府。
自从建元十一年(公元375年)六月,王猛因积劳成疾病倒后。一直卧病在床,在家养病,足不出户。期间秦王苻坚亲为王猛祈祷,并派侍臣遍祷于名山大川。时至今日王猛病情才稍有好转,苻坚欣喜异常,下令特赦死罪以下。
病榻前,婢女正半跪着为王猛喂药。此时,其长子王永急匆匆的推门进来。
“出了何事?”王猛摆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为人素来谨慎,若非遇到什么大事,不会如此失态。
“父亲,今夜天降异象。”王永站在床榻前,恭敬的说。
“有何异象?”
“九星连珠。”
听到这四个字,王猛双目猛睁,“快……快扶我去看看。”
王永扶着颤颤巍巍的王猛走向院中,夜空中九星连珠,闪耀于天际。
“九星连,帝星降。九星入主东南,我主危矣,我大秦危矣……”王猛脸色大变,高举双手,昂天哀啸。气急攻心,一口鲜血从王猛的嘴里吐了出来。
“父亲……儿扶您回房歇息吧!”王永关切的说。
“永儿,快去取我朝服来,让管家备好车马,我要进宫面圣。”
“可是父亲,您现在重病在身,不宜劳累,莫如让儿代父亲进宫面圣,父亲当安心静养。”王永劝道。
“比起大秦,比起陛下,为父之身何足道哉。”王猛颤声说道。
戌时三刻。
秦王宫。
养心殿,此处为秦王苻坚书房,也是他批阅奏章的地方。
殿内炉火很旺,甚是温暖。
苻坚正低头伏于案前批阅着今天送来的奏章。
“启禀陛下,王丞相求见。”一个内侍走进来跪禀道。
“快传。”苻坚双眼微抬,其锐利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王永搀扶着王猛走进养心殿,在离苻坚十步的地方跪伏下来。
“臣王猛叩见陛下。”
“臣王永叩见陛下。”
苻坚连忙起身,将王猛扶起,在内侍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王爱卿,身染重病,今日方见好转,理应在家好好养病才是,若有事,可让遣王永进宫见朕,何须王卿拖着病体夤夜进宫呢。”
“臣今夜观星,只见九星降世入主东南,我大秦危矣。”
苻坚面色微变道:“王卿何出此言?”
“相传九星连,帝星降。九星入主东南,是以帝星必在东南。陛下若不早做决策,则大秦危矣。”
“王卿有何教朕?”苻坚对这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王猛甚是尊敬。
王猛说道:“臣自知身体已油尽灯枯,拖此残躯,为陛下敬献遗诚。陛下应尽早灭凉、代,一统北方,而后广施仁德之政,养民生息,形成南北对峙之局面。而灭凉当下正是时机。”
苻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王猛继续说道:“今凉国内乱不止,凉王张天锡荒于声色,不恤政事。更是废黜了世子张大怀,改立宠妾焦氏的儿子张大豫为世子,以焦氏作为左夫人,其部下心里多有怨恨愤怒。其堂弟从事中郎张宪用车拉着棺材,以死劝谏,张天锡也不听从。更甚者,臣听闻近日张大豫竟奸xx酒泉太守陈横之妻女,被陈横千里追杀。凉王人心尽失。此时陛下若取凉国,如拾草芥耳。”
苻坚说道:“朕听王卿之言,明日早朝,便议出兵之事。”
苻坚见王猛身体虚弱疲累至极,竟蹲下来,轻抚着王猛的胸膛,说道:“朕与卿虽为君臣,然坚心中一直视卿为兄长,兄长抱恙在身,不宜过度劳累。”
王猛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陛下如此待臣,臣……臣感激涕零,臣只恨此生无法再追随陛下左右。臣还有最后一言,望陛下听之。晋朝虽然僻处江南,但为华夏正统,而且上下安和。臣死之后,陛下千万不可图灭晋朝。鲜卑、西羌降伏贵族贼心不死,乃我大秦之仇敌,日久必成祸害,陛下应逐渐铲除他们,以利于国家。切……切不可姑息之。”说完便停止了呼吸。
“父亲……”王永跪地痛哭。
苻坚亦泪流满面,昂天恸哭,“朕失景略(王猛字景略),如刘玄德之失孔明也,苍天是要阻朕一统天下乎?”
鬼谷,翠屏峰。
传言有一绝世高人,隐居于此,自号鬼谷老人。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这峰顶之上。此时,有一老一少站在峰顶,遥望星空,衣袂飘飞,似欲凌空而去。
老者银发长须,仙风道骨。少者年约四十,相貌虽平凡,但眉宇间却充满智慧。
“九星连,帝星降,盛世现。徒儿,看来你该入世了。”老者语音淡然,波澜不惊。
“师尊,九星降世入主东南,然帝星却未现,是为何故?”少者恭敬的问。
“天道循环,自有其定律,该出现时,自会出现。徒儿切记,万事不可强求。”
“师尊,弟子并非强求。如今天下纷乱,群雄四起,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弟子苦等这么多年,只等明主现,辅佐之。助明主结束世间纷乱,一统天下,救万民于水火。然帝星隐晦,不见其踪。敢问师尊,弟子该往何处?”
“天地万物皆可成卦,徒儿何不自测一卦。”老者笑道。
“好。”少者用手掌轻拍了下身旁的一棵树,一片树叶掉落。就在落入少者掌心的时候,瞬间化为飞灰。
“天机不可测啊。”老者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为师就再帮你一次,泄一次天机。”
老者说完,衣袖轻拂,一片树叶落入其掌心。
少者观其师掌心落叶,朝老者深深一拜,“谢师尊,弟子知道该去何处了。”
那片落叶,叶背向上,叶茎指向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