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水岸边。
轻柔的凉风,绚暖的阳光。
一个头戴竹笠年近六旬的老者,静静的坐在岸边垂钓。
老者虽然须发半白,但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握着鱼竿的手,沉稳而有力。
此时,浮子突然下沉,老者迅速提竿,一条两三斤的江鱼瞬间被提出水面。
老者握竿的手微微用力,鱼竿一振,鱼已脱钩,掉落水中,逃窜而去。
老者淡然一笑,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将万物掌控在自己手心的感觉。
——只有在他愿意放你的时候,才有生路,否则你就只有死。
他将鱼竿收回,放上饵,重新扔回水中,继续等待下一条鱼的上钩。
这时,地下审阅房的那个白净的男子匆匆的走来,立在老者身后不远处,低着头,静静的等待。
“什么事?”老者淡淡的问道,依然专注的盯着浮子,没有回头。那白净的男子走路很轻,离老者也有一小段距离,而老者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有人了,且还知道是什么人,这份听力的确非凡。
“禀家主,清远闫杰被捕入狱,待斩。”白净男子恭敬的说道,他尽量将话说的简单明了。
这老者正是闫家家主闫昆。
“闫杰?闫堂的儿子?”闫昆问道。
“正是。”白净男子答道,他在闫昆身后始终低着头。
“何人所为?”闫昆不疾不徐的问道,他的语声虽平静,但却透着威严。
“襄阳张家张大豫。”白净男子缓缓的走到闫昆身侧,蹲下身,将手中的小纸卷展开,双手递给闫昆。
闫昆接过纸卷,扫了一眼,侧头盯着白净男子,目光凌厉,逼视着他。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闫昆冷声问道。
白净男子大骇,慌忙跪伏于地,颤声道:“前段时间有消息传来,言张志远失散多年的儿子回来,当时属下以为这只是寻常之事,并未在意,所以将其归为三档,故而没有上报。”
“这么说你连张大豫的底细都没有查过。张志远突然多了个儿子,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闫昆的目光又回到了那随波的浮子之上。
白净男子忙解释道:“那时属下是有些奇怪,然而正好有别的事要处理,所以……”
男子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闫昆握竿的手用力一抖,鱼钩离水飞向白净男子,鱼线在他脖子上紧紧缠绕数圈。
“人,可以犯错,但我最恨的就是犯了错,还在那狡辩之人。”闫昆沉声说道。
“家主……饶命,属下……知错了。”男子不敢挣扎,只能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
鱼竿弯曲成弓形,鱼线越抠越紧,男子白皙的脸此刻已被勒成深紫色,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此时的这个男子就像刚才的那条鱼,生与死只在闫昆的一念之间。
闫昆松开鱼线,将它重新抛入水中,“此乃小惩大诫,若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白净男子拼命的喘着气,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他的心依然在颤抖。
“去告诉两位长老,让他们在议事房等我。”闫昆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
“诺。”白净男子赶紧退了下去,直到离闫昆很远,他的双腿依然在打颤。
这男子叫闫鑫,在闫家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在不久以后,差点为闫家带来一场灭顶之灾。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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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深处,蜂巢内。
此处共有四层,石梯旋转而下,每层密道纵横,石室星罗棋布,就像蜂巢,所以闫家的人都叫这里为地下蜂巢。
议事房在最底层。
闫昆走进议事房的时候,两位长老已在那等候了。
这两人,一个是五六十岁的老者,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深深的痕迹。另一个则是年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此人相貌俊朗、身形健硕。
这两人俱是闫家长老,地位仅次于闫昆。老者名叫闫城,少者叫司徒闲,他是闫家唯一的一个外姓之人。以闫家的行事风格,竟会让一个外姓之人担任闫家长老之职,而且还这么年轻,这的确很让人费解。
闫昆在主位上坐下来,将手中的纸卷递给闫城,道:“你们俩,都看看吧!”
闫城接过纸卷,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把纸卷递给司徒闲。
司徒闲看了一眼纸卷的内容,皱眉道:“张家?张志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了?”
闫昆道:“别小看了张家,张家的底蕴深厚,梁州的另外三大家族根本不能与其项背。这也是我一直不敢把张家逼得太紧的原因。狗急了,还跳墙呢!”
司徒闲不无疑虑的道:“可是凉国已亡,凉王张天锡已死,照理说,张家的后盾也没了,可是张家却在这时候跳出来,而且是同时挑衅闫、陆两家,这张志远是不是疯了?”
闫城冷笑道:“这两年来,张家被我们和陆、朱两家压制的死死的,势力也在不断的收缩,现在张志远却安置一枚棋子在清远,而且还这么高调杀人,凭张家此时的实力,他怎么敢这么做?”
闫昆道:“以我对张志远的了解,他没有这个魄力,也没有那个眼光,我只是奇怪以张志远的性格,怎么会如此不计后果?”
闫城问道:“张志远难道想反击吗?”
司徒闲笑道:“反击?张志远是想找死吗?若在以前,我们还有所顾虑,可是现在的张家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闫昆沉思片刻后,说道:“你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人。”
闫城说道:“家主是说那个张大豫?”
“不错,这个张家三少爷值得我们重视,清远是我们最薄弱的地方,我之所以一直把闫杰摁在清远,不让他动,就是想让他在那扎根,本来还想等忙过这段时间,就着手清远,却没想到让人捷足先登。”闫昆微顿,继续说道:“我甚至怀疑,清远的这步棋,是这张大豫在下。”
司徒闲又将纸卷展开,细看了下,道:“不可能吧!消息上说那张大豫可才十几岁啊!”
闫昆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你立刻让我们的人查清张大豫的底细,我要知道这个人的所有事,哪怕是他今天吃了几碗饭,喝了几口汤,我也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司徒闲点头道:“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让人去办,那闫杰怎么办?”
闫昆冷笑道:“不是还有陆家的陆续吗?能不用自己出手,我们就不要出手。麻烦城长老通知陆家,让陆家给张家施加压力。”
闫城问道:“这样做有用吗?张家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恐怕这样做收效甚微啊!我们若不出手,闫杰可能就活不成了。”
闫昆笑道:“你们别忘了陆家还有个陆羽。”
闫家现在还没有准备好,绝不能过早的暴露于人前。这样做就算没用,以一个闫杰换陆、张两家全面开战,也值了。这句话,闫昆留在了心底,没有说出来。
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挑起战火。
闫城和司徒闲两人对望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