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府大牢。
宗府大牢是用来关押一些犯了重罪的王室宗亲的,这里的守卫一向极为森严。
能被关进这里的人,基本上很少有人能够活着出去。
整个大牢非常的冷清,根本没几个人,牢房不大,但还相对比较干净。
躺在床上望着木制的牢门,张大豫突然想笑,他想起了前世的那个世界农村养猪的猪栏,跟这牢门没什么区别,而现在自己跟猪的命运也差不多,都是一日三餐的养着,而后——待宰。
想到这,他禁不住的笑出声来。
“看来豫弟在这过的很舒服很开心啊!”一个声音从牢房外传来。
听到来人叫自己王弟,张大豫就猜到这人是谁了。
“都已是阶下之囚了,你还笑的出来,为兄开始有点佩服豫弟了。”张大怀命狱卒打开牢门,走进来说道。
张大豫笑道:“我只是想到了猪,觉得自己可笑罢了。”
张大怀“哦”了声,问道:“为何?”
张大豫道:“都是待宰而已。”
张大怀道:“王弟说笑了,待廷尉查明真相,必还豫弟清白。”
张大豫懒洋洋的坐起来道:“还有何可查的,父王正是被我所杀。”
张大怀问道:“父王真是你杀的吗?”
张大豫道:“其实我也不想杀父王,父王说要废了我,我当时头脑一热,拿出刀想吓唬父王,让父王收回成命,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刀就插进父王的胸口。”
听张大豫如此说,张大怀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其实他这次来就是想证实这件事,张大豫的话与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的心也终于稍稍定了点,真是自己多虑了。
只见张大怀叹气道:“适才为兄还与几位大人据理力争,言豫弟不会弑父,其中必有隐情,可豫弟你……”
张大豫本来想说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吗?又何必惺惺作态呢!但他现在还不想跟张大怀闹的太僵,便岔开话题接口道:“兄长此来所为何事?”
张大怀道:“只是想看看豫弟是否安好?”
张大豫从床上坐起来,道:“豫一切安好,谢兄长挂怀!”
张大怀道:“若不是近日为了继位大典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为兄早就来看你了,你我毕竟是兄弟嘛!”
张大豫道:“兄长可已选日继位?”
张大怀笑道:“就在两日之后,到时将大赦天下。”
张大豫惨笑道:“而豫并不在此列,对否?”
张大怀没有说话,默认了。
张大豫淡淡一笑,他的心里根本就没奢望过张大怀能放过自己,是以并不为意。
“数日前豫曾听闻兄长射杀了秦国来使,秦王若得消息,必然挥军西下,兄长不可不防。”张大豫提醒道。
他刚听到这消息时,甚为震惊,原本应该是几个月后才发生的事,现在竟然提前了;本来杀使的应该是张天锡,现在却变成了张大怀;本应该活的好好的张天锡,却死在了自己的刀下;历史竟然完全改变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吗?张大豫没有答案。
他虽然不喜欢眼前这个三番五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但他毕竟占据着张大豫的身体,脑中还有张大豫对凉国的情感,他也不想凉国就像历史上那样灭亡了。自己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而能改变凉国命运的,只有眼前这个即将登上王位的张大怀了,所以他才出言提醒。
张大怀笑道:“这个为兄早就想到了,我凉国虽地处一隅,但秦王想一口吃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为兄已遣从事中郎韩博、丁遥分别前往晋朝和代国,向他们求援。而且为兄已在河会城、缠缩城布下重兵,此二处乃我凉国之门户,若破则秦将长驱直入,兵锋必将直指姑臧,为兄岂能如苻坚之所望。”言语间甚是有些得意。
历史上也正是因为此二城陷落,秦军长驱直入,兵锋所至,所向披靡。当时秦将梁彪、姚苌、王统、李辩等,至清石津,攻凉河会城。凉守将骁烈将军梁济,举城降秦。秦将苟池又自石城津济师,与梁熙等会攻缠缩城。两城皆破,凉国门户洞开。
张大豫也有些佩服张大怀的战略眼光,说道:“兄长一语切中要害,文韬武略让豫甚为佩服,然豫自知命不久矣,可惜不能看到兄长破秦之日,深以为憾!”
张大怀叹气道:“豫弟犯下重罪,为兄现虽为监国,亦不能徇私,望豫弟勿怪。”他可不想张大豫活的太久,那样他的心始终放不下来。要不是看张大豫已然入狱,现在对自己威胁不大,且近日自己又
忙于筹划继位大典,他岂会让张大豫活着。
张大豫道:“兄长正国之法度,豫岂会怪责于兄长。”
张大怀笑道:“豫弟能明事理,知为兄之心,为兄甚慰!”
两人一阵的虚情假意,都不愿捅破那层窗户纸。
张大豫下床,走到张大怀面前躬身一礼,道:“豫有一事相求,望兄长应允。”
张大怀道:“只要不背国法,豫弟但讲无妨。”
张大豫道:“豫之罪,罪在豫之一人,望兄长勿牵累无辜,豫不能尽孝,望兄长厚葬亡母。豫感激涕零!”
张大怀道:“这点为兄倒是可以答应你,且左夫人对父王情深义重,当为楷模,为兄必厚葬之。”
“谢兄长!”张大豫躬身一礼道。
“豫弟还有何所求?”张大怀问道。
张大豫摇摇头。
“那为兄先行告辞,下次再来看豫弟。”
“兄长走好。”
张大怀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刚走出不远,却听张大豫声音传来,“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曹植曹子建的《七步诗》,说的正是兄弟相残。
当年魏文帝曹丕要想迫害东阿王曹植,以曹植未能及时吊唁先父,此大不孝为由,于是命令曹植在走七步路的短时间内做一首诗,做不成就杀头。结果曹植应声咏出这首《七步诗》,曹丕感到十分羞愧。
张大怀停住脚步,良久,才迈步走出宗府大牢。
好,就算让你活到破秦之日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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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张大怀便命丁俊、羊威带黑骑二营入城,张大怀乃监国,丁俊无奈,只能奉命进城。
张大怀则将原黑骑二营将士交由徐豹,而丁俊的黑骑一营经黑风口一战,只剩下二十几人,则被分散编入其他三营。
对于丁俊和羊威两人,张大怀只留下一句话,“待一营日后重建,两位将军再回黑骑军。”便让他们赋闲回家。
因为他们两人与张大豫走的比较近,这是摆明了解除他们的兵权。不过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家。
叶天行和乌三则住进了丁俊的府中,羊威家离丁府不远,他每日无所事事,便都过来“骚扰”叶天行,这让叶天行十分无奈。
今日一早,叶天行便带着乌三早早的躲了出去,去鸣月湖钓鱼。
鸣月湖在姑臧城的数里外,叶天行本以为现在可以安静下了。那曾想羊威愣是找到了这里。
乌三见羊威找来此处,笑着直摇头。
坐在湖边钓鱼的叶天行听到马蹄声,心头一颤,阴魂不散啊!
“叶先生何以要故意躲我?”羊威人未到,声已至。
叶天行转过头,苦笑道:“原来是子行啊!今日与乌三闲来无事,便来此钓钓鱼,怎会故意躲子行呢!”
羊威道:“是与不是,先生自知。”
叶天行笑道:“子行若是无事,何不在此一起钓鱼,我听说鸣月湖的鱼,鱼肉肥嫩,味道鲜香,想想都口水流下来了。”
羊威道:“我乃粗人,不懂先生的雅趣,况且我也没那个兴致,我只问先生一句,先生救不救殿下?”
叶天行苦笑道:“我已告诉子行多次,殿下安若泰山,不会有事。你怎么还问?”
羊威道:“救还是不救?”
叶天行被他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说道:“救。”
羊威道:“先生准备如何救?”
叶天行道:“我已有定计,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必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殿下。”
羊威半信半疑的道:“先生不会诓我吧?”
叶天行突然将左手食指竖在唇上,“嘘”了声,示意羊威不要开口,只见他右手猛的将钓竿一提,一条巴掌大的鱼已被他拉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