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殿。
此处是新凉王张大怀批阅奏章之所。
殿内张大怀正看着今日送来的奏章,突然烛火一阵摇曳,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张大怀抬头望去,见进来之人竟是张大豫,顿时一愣,“豫弟?”
“那凉王宝座,兄长坐的可舒坦?”张大豫笑呵呵的,边走边说,然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因为张大豫的突然出现,他一时错愕,竟没想起来自己已是凉王,这时回过神来,便大声叱喝道:“孤与你现为君臣,未经传召,你竟然擅闯,你还知君臣之礼吗?你可知罪?”
张大豫呵呵的笑道:“兄长好大的威风啊!”
张大怀剑眉紧蹙,问道:“张大豫,你不是应该在宗府大牢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大豫哈哈大笑道:“那兄长不是应该在平西将军府吗?又何以会在此处?”
张大怀大声问道:“张大豫,你此话何意?”
张大豫笑容顿敛,冷冷的道:“兄长窃我王位,竟还问我,岂不让世人耻笑!”
张大怀怒道:“大胆,孤承袭王位,乃父王遗诏,众望所归,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来人……”
这时,数十兵士冲进殿内,在张大豫身后站定。
张大豫依然面带微笑,毫无所惧。
张大怀对那些兵士道:“张大豫口出狂言,目无君上,将他拿下。”
数十兵士静静的站着,没有人动。
张大怀起身,指着那些兵士,怒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兵士中为首之人,应道:“听到了。”
张大怀大声喝道:“那还不将张大豫给孤拿下。”
还是没人动,只见那为首之人道:“我们只听凉王的命令。”
张大怀喊道:“孤就是凉王。”
为首之人淡淡的说道:“你不是,他才是凉王。”
那人所指之人正是张大豫。
张大怀似有所悟 ,冷声笑道:“张大豫,你这是要谋反吗?”
张大豫冷笑道:“谋反?哈哈……真正谋反的人是你,我只不过是尊父王遗诏行事而已。”
张大怀大声喊道:“不可能,父王的遗诏是废你而立我。”
张大豫笑道:“你太天真了,你也不想想,父王如此宠爱于我,岂会让我深陷死牢。”
张大怀整个人无力的坐下,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募地,张大怀突然抬头道:“张大豫,我岂会输给你。就凭你这区区数十人就想对付我吗?你也太天真了,我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张大怀。”
“杀。”张大豫在笑。
兵士皆拔刀冲向张大怀。
张大怀也在笑,已他的武功,要对付这区区数十人,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他并不担心。
此时张大豫的笑容忽然变得异常的诡异。
刀已迎面砍来,张大怀想反击,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个地方能发力,整个身子似乎被禁锢住一样,动都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劈在自己的身上,他顿时脸色大变,瞬间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如坠落万丈深渊一样,脚下空荡荡的。
“啊”的一声,张大怀猛然惊醒,灯火依然,文书殿中除了他自己,什么人都没有。原来是一场梦,此时他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他今日刚刚发完丧,就做这样的噩梦,这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吗?张大怀陷入了沉思。
许久,他猛的睁开眼,眼神冰冷、锐利。
——就像一柄刀。
——杀人的刀。
本想留你到破秦之日,可你总让孤这么不安,寝宫里的那两个时辰,父王和你到底说了什么?父王是不是为你做了什么安排?看来孤不能再留你了。你放心,待破秦之日,孤一定会到你坟前告诉你。
“来人……”他大声喊道。
内侍匆匆而来,在他面前跪下道:“君上有何吩咐?”
张大怀深吸了口气,道:“传廷尉府沈源方。”
“拟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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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风冷。
宗府大牢。
零碎的脚步声在张大豫的牢房门前停了下来,惊醒了张大豫的梦。
来人全身都被一件黑色斗篷包裹着,帽子拉的很低,看不见他的脸。
常青打开牢门,来人低着头走进去。
常青则说了声:你们慢慢聊,我去外面看着。便转身离开了。
“梁公公,你终于来了。”张大豫行礼道:“豫见过公公。”
“老奴梁思成参见殿下。”梁思成欲跪,却被张大豫扶住了。
张大豫说道:“公公何须多礼,豫早已不是世子了。”
两人在桌旁坐下来后,梁思成问道:“老奴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殿下是如何认出老奴的?”
张大豫道:“以豫之所交,这种时候能来狱中看豫的不过区区数人。而这几人豫已传信让他们莫要来此。”
张大豫微顿,道:“父王曾言,有两人可以信任,一个是公公,一个是常青。此刻夜已深,公公依然将斗篷的帽子拉低,乃是怕被人所见,常青将公公带来,而其又去望风,需要隐藏身份而又与常青相熟,答案不言而喻,是故豫猜想定是公公来了。”
梁思成将帽子向后一捋,露出脸,笑着赞道:“殿下果是聪慧,不枉先王殚精竭虑,为殿下布下此局。”
见张大豫眼中闪过凄色,梁思成没有再说下去。
张大豫问道:“父王是否已经发丧?”
梁思成黯然说道:“先王今日已发丧。”
“葬于何处?”
“姑臧城北,天梯王陵。”
张大豫站起身,眼泪已潸然而下,他突然面北而跪,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边磕边哭道:“父亲发丧,孩儿未能携灵扶柩,请父亲原谅孩儿不孝……未能送父亲最后一段路。”
梁思成见此,也禁不住心酸不已,老泪纵横。
梁思成将张大豫扶起,劝道:“殿下勿要悲伤,殿下有心,先王必然知晓,只望殿下从此振作,莫要辜负了先王的期望。”
张大豫点头道:“豫定当发奋,绝不辜负父亲期望。”
梁思成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张大豫擦干眼泪道:“父亲曾经说过,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我可以离开的时候。”
梁思成道:“本来先王的安排是等秦军攻凉,凉王无暇顾及殿下的时候,我再安排殿下假死,离开姑臧,可现在情况有变,今夜凉王已拟诏,明日午时三刻,要将你推于午门斩首。”
张大豫脸色微变。
梁思成继续道:“凉王此举完全打乱了先王的计划,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张大豫问道:“有后备计划吗?”
梁思成摇摇头道:“没有,因为那时事情紧急,根本来不及制定后备计划。”
梁思成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奴来此路上一直在想,或许还有一个人能救殿下。”
张大豫问道:“何人?”
梁思成道:“此人脾气古怪偏执,老奴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动他。若是实在不行,就只能让影卫强行带殿下走了。可如果是强行离开,必然违背了先王的初衷,以今凉王的心胸,殿下若不死,其必不会心安,势必影响未来的秦凉一战。”
张大豫道:“若是能破秦,保我凉国基业,豫这条命,死又有何足惜。”话虽这么说,但是张大豫可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又岂能死在这。他早以让叶天行备了第二条路,他做事向来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也是叶天行每天“游山玩水”的原因。
听了张大豫此话,梁思成大为感动,在张大豫面前跪下,垂泪道:“殿下对凉国之忠,老奴钦佩不已,殿下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请动那人救殿下。”
张大豫将其扶起,而后躬身一拜,道:“豫谢公公,若是不行,生死有命,公公亦勿须强求。”
梁思成道:“该如何做,老奴明日会让常青通知殿下,殿下务必耐心等待。”
张大豫道:“公公放心。”
张大豫话刚说完,却见常青匆匆而来,道:“快走,凉王来了。”
梁思成把斗篷上的帽子拉下,低头说了声:老奴告退。便闪身出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