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在上的清虚突然止住了笑声，他眉头紧锁喟然一叹，眼神微微扫过众人，沉吸一口气，紧紧握拳。

他沉声道：“天下修道之所门派林立，尤以天玄宗为尊，天空之城，珈蓝寺其次，凤来阁，仙剑院次之，而我苍月却居于末席，实在有愧列位祖师。”

尽管清虚说的有些不情愿，但他不得不承认，如今天下的大势确实是如此。

苏瑜等人怔怔的望着清虚，不知他为何突然论起了天下各大派，而且看他的神情似乎正处于悲痛之中。

清虚叹息一声，“这数十年来，各派看起来一直相安无事，但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事实上苍月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宛若汪洋中的一条小船，若天下大势有变，首当其冲的便是我苍月一派，稍有不慎便要葬身大海。”

听清虚的语气，似乎苍月将有大事发生，而且此事还非同小可，苏瑜四人闻言满脸震惊，急道：“难道魔教要来入侵苍月？”除了魔教入侵之外，苏瑜四人还想不出有其他的原因。

天玄宗，珈蓝寺，凤来阁，仙剑院皆天下正派，无缘无故也不会侵犯苍月，天空之城亦正亦邪，一直以来都是中立，应该也不会，这么排除下来，也就只有魔教了。

清虚微微摇头，但也没有解释，他接着道：“你们四人皆是我苍月门下翘楚，身负光大我苍月的重大使命，我苍月一派的过去你们也应该知道。”

苏瑜四人忙竖起耳朵，到底是何事让清虚如此郑重。

清虚沉吟一会，幽幽道：“苍月自建派以来已不下千年，九源祖师更是天纵奇才，千年难得一见，他所学包罗万象，兼济数家之长。苍月在他的领导下，如日中天，说是揽尽天下群峰也不为过。但自从九源祖师仙逝后，苍月便一蹶不振日渐式微，世人只道是苍月门内无后继之人，亦无惊才绝艳之辈，这才使得苍月一年不如一年，但这种说法，实属大缪。”

苏瑜莫名，不知清虚此话和挽月楼所载的剑诀有何联系？不过他也听说过，苍月确实是在九源祖师仙逝后便每况愈下，声势不如以前，只是听方才清虚所言似乎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似乎其中有隐情。

清虚幽幽一叹，继续道：“九源祖师何等人物，其下弟子岂是泛泛之辈，只是九源祖师悟的了道法却悟不透人性啊，道法虽然复杂却远远及不上人性万分之一。”

苏瑜听到此处，顿感蹊跷，莫非苍月落到如今地步，乃是九源祖师之责？

“九源祖师在世之时，曾言道是属于天下人的，便定下了只要有向道之心的人，不管其身份不管其地位都可来苍月学道，这本是大义之举，奈何却被奸佞小人利用。”

“九源祖师在世时，这等奸佞之人只能俯首帖耳，不敢妄动，而九源祖师仙逝后，这群奸诈小人却勾结外人，趁苍月诸多长辈不备突起袭击，苍月突生暗变，诸多长辈不查，这群人也实在隐藏的太深，莫说诸多长辈就连九源祖师都不曾觉察。”

“待那日发觉时却为时已晚，不知何时起，苍月竟混进了诸多间隙，这些人甚至有的身居长老之位，其中更有九源祖师亲授道法的弟子。”

“一场大战，血雨腥风，山河破碎，虽然苍月最终击退了那群心怀叵测之人，自身却也元气大伤，上到长老首座下到寻常弟子都伤亡过半，门内的诸多奇术，剑法真诀，甚至是太清玄元道上的玉清法诀，在那场大战之后都不见了踪迹。”

“从那以后苍月便开始走下坡路了，过了不到二十年，原本式微的天玄宗却异军突起，大有取代苍月之势，苍月有心证名却无力回天，可悲可叹啊！”

清虚既痛且惜。

苏瑜震惊之余又有深深的惋惜，曾经揽尽群峰的苍月几乎一夜之间跌落谷底，皆是因为九源祖师的“大义”之举，不由得生出人性复杂，人性可怕之感。

但同时又有诸多不解之处，因为苍月发生内乱自相残杀，才导致苍月从此一蹶不振，但是，这么大的一件事，只怕整个修道界都知道了，却为何无人提起。

不但是苏瑜有此疑问，作为弟子的另外三人肯定也有。

果然，周斌问出了苏瑜心中的疑惑，他义愤填膺道：“掌教师父，这么大的事情按理说整个修道界都应该知晓的，但为何从没人提起过？”

清虚还未答话，清玄却哼了一声，嗤笑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苍月内斗无疑是欺师灭祖，这等丑事说出去反而遭人耻笑。”

清虚苦笑点头，道“师弟说的不错，家丑不可外扬，而且祖师在世之时，以其无上神通曾力压各大派，鉴于斯，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岂会出来为我苍月辩解？而这种门派更替之事在修道界早就习以为常，久而久之也就慢慢被人遗忘了。”

修道门派向来注重门面，欺师灭祖之事，说出去脸上确实不怎么光彩，外界不愿为苍月正名，苍月内部又不愿多说，自然而然知晓此隐秘的人就少了。

墨玉胸口一阵起伏，看上去很是气愤，气急败坏道：“掌教师伯，那群人的来历就查不出来？”

清虚遗憾道：“先辈们也曾派人查探过，但却毫无结果，时间久了，这件事渐渐变成了一件悬案，最终不了了之了。”

如此大事，最终只是不了了之，三清殿上的诸人均是大感无奈。

苏瑜此时心想：“苍月之所以内斗，是因为派内混进了间隙，难怪之前清虚等人一直盘问自己，原来是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既如此，那为何又要广开修道之门呢？”

这么一想，又觉得前后矛盾，于是小心问道：“掌教师伯，何意苍月招收弟子还是……”。

似是知道苏瑜内心所想，清虚看了他一眼，道：“这是九源祖师定下来的规矩，后世掌教祖师自然不敢违逆，而且也不能因为一些奸佞之人而误了真正想要修道之人，那岂不是有违祖师教诲，让真心向道之人抱憾。”

苏瑜肃然起敬，为九源祖师的豁达，为苍月历代祖师的大义，之前被清虚等人诸多盘问惹来的不快瞬间消散，心下反而对诸人生起了几分好感。

“自此一役，苍月满目苍夷，各脉弟子死伤过半，尤其以乐游峰一脉最是惨重，上至首座下至寻常弟子为了保卫圣地洗剑池，尽数牺牲，从此乐游一脉便人丁凋零，早也没有了往日的人才济济。”

墨玉，陌铁，周斌三人闻言，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了清扬和苏瑜，在座的就只有他俩人是乐游一脉的。

乐游峰一脉向来人丁不盛，这是苍月众所周知的，他们本以为是因为清扬道行不精的缘故，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原因。于是乎，看向清扬的目光就尊敬了许多，也对清扬也有了不少的改观。

苏瑜也很意外，以前曾听大愚说过一些，但大愚知道的也不多，所以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今日听了掌教清虚之言，这才知道了其中的原委，而挽月楼中的灵位那么多，也就不难解释了，那摆放的灵位必然便是大战之后为苍月护法的各位先辈们。

苍月鼎盛之时，人数也仅千余人，挽月楼内摆放的灵位已有数百位之多，这还不算受伤的，不难看出，此一役于苍月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从此一蹶不振，也就不足为怪了。

“除了“太清玄元道”玉清法诀之外，苍月诸多奇术，剑诀或被毁去，或被盗走，五峰剑诀只剩其二，更准确的说只剩下一部“北斗七星剑诀”是完整的。”

墨玉恍然大悟，“难怪挽月楼内“霓舞霞光剑诀”是不完整的，原来是被奸人损坏了，暗骂一声：“这群人实在无耻”，见苏瑜站在清扬身后，四部剑诀被毁他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私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想起了什么，当日擂台之上苏瑜曾施展过“剑引游龙真诀”，那滔天的龙威历历在目，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剑诀是不完整的。

“难怪像个没事人一样。”墨玉下意识的哼了一声。

清霜微微皱眉，转过身看向墨玉道：“怎么了？”

墨玉神色尴尬，忙道“这人实在可恶。”清霜一愣，以为墨玉说的是损毁剑诀的那群人，也就没有说什么，其实她不知道墨玉说的是苏瑜这人可恶。

清虚摆了摆手：“半年之期转眼即至，苍月能否渡过此次劫难，就看你们在论道大会上的表现了，你们回去当好好修炼，静悟道法。”

清虚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苏瑜从他的话中也能听出一二来。本届论道大会对苍月来说，必是非常的重要，不然清虚也不会再三嘱咐，再则也不会大开挽月楼之门。

苏瑜四人齐声称是，行了一礼，便相继散去。但各脉首座仍然坐的原地，显然和清虚还有事情要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