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村,西北荒凉之地的一个小村落。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村庄,因为年代久远,至于之前叫什么名字却无从考究了,因为此地常年流云似海,当地人便把这座村子称着流云村。
流云村,方圆数十里,山川秀丽。村中有数十户人家,多以耕作打猎捕鱼为生,自给自足,偶有多的猎物便拿去离村不远的镇上变卖换些日常衣物器皿,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与世无争。
关于这个村子,有着一段很久远的传说。传说还得从村庄内供奉着的一座庙说起,至于供奉着哪路神仙道人,当地的村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老一辈的人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还是一片穷山恶水,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路过此地,观此地尤为古怪,煞气逼人实非山川应有,便施展大能耐以无上道法破去阴云,青天才得以重见,又以大神通劈开山川引流水,这才有了后来的青山流水。”
不过又有另一种说法,说这位仙人路过此地是为寻找某件宝物,因为此物煞气太重,才使得当地草木不生,常年阴雨。
究竟这位仙人来此所谓何事,众说纷纭。但在这位不闻其名的仙人走后,这里便一直风调雨顺,山清水秀,流云似海。当地村民感其厚恩便修建了这座庙。往后每逢节日,都会去庙里祭祀一番,以求心安。
这一日,风轻云淡,落日的余晖照在崎岖的山路上,遍地的小草染上一片金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他们步伐轻快,路上不时传来欢笑声。
走在后面的男孩,年纪大约十五,六岁左右,身穿青色长衫,长发披肩,脸蛋清秀,眉毛浓密,眼睛清澈宛如一潭秋水,但身子骨却很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暗色,给他平添了几分书卷气息,整个一眼给人的感觉,像是个书呆子。
此时他正眉头微皱,眉宇之间隐隐有着疑惑,像是有什么事情不解,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走在前面的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一绺靓丽如墨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双肩,弯弯柳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秀挺的瑶鼻,红缨般的小嘴,小小年纪,却已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这个小小年纪便清丽脱俗的女孩唤着瑾兮,看上去像个书呆子的名叫苏瑜,二人自小便在流云村长大。但流云村方圆不过数十里,除了山就是水,二人早已待腻,今日赶上村里祭祀,两人便偷偷跑了出来,在离村不远的镇上玩闹了许久,不觉夕阳渐下,这才加紧脚步往回赶。
就在不久前,两人在镇上,见人声嘈杂,忍不住凑了一眼。
原来是镇上的说书先生在说一些稀奇古怪之事,路过之人纷纷喝彩。
苏瑜一时兴起,见他说的绘声绘色,诸多古怪之事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一般,便多听了一会。但,接下来听到了的却是他闻所未闻之事,一时疑惑故而眉头不展。
说书先生说:“千年之前,有一夜天现双月,一人身泛清光,身后有淡紫祥光,向着九天之上冲天而起,轻啸一声,隐隐有龙吟凤鸣,声震千里,久久不绝。”
那说书先生说到此处,甚是激动,口沫横飞,向天双手作揖,脸色肃然,沉声道:“此人脚踏祥云已渡过仙劫,羽化飞天,已是神仙。”
“神仙,哼,这世上哪里会有什么神仙,都是一些虚无缥缈之言。”想到说书先生之言,苏瑜忍不住讥笑一声,只是他嘴上说着不相信神仙之说,不过脸上的神情却又不像那么回事。
“瑜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走在前方的瑾兮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芦,见苏瑜自言自语,含糊不清道。
苏瑜轻笑了一声,看了看面前天真烂漫的瑾兮,想了想,这些问题自己都不清楚,那她肯定也不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瑾兮也不在意,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大口咬向手中的糖葫芦,嘴唇边上沾满了糖渍也不查。
忽地,她红唇轻起,双腮鼓动,呼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个果核,嗝的一声,紧接着又打了一个饱嗝。随后她又呀的一声,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神情可爱至极。
苏瑜轻笑一声,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喜欢吃糖葫芦。”
他记得小时候,每次瑾兮闷闷不乐的时候,他便偷偷的带她去镇上玩,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瑾兮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瑾兮扬了扬手中的糖葫芦,原本就很红艳的嘴唇沾满糖渍后更是娇艳欲滴,她嘟囔着嘴,大声道:“这糖葫芦可不一般!”
苏瑜脸上一乐,笑道:“哪里不一般了,难道你的糖葫芦比别人的要甜不成?”
瑾兮小脸一红,小声道:“对,我的这串比别人的要甜,因为这是瑜哥哥你给我的。”
苏瑜微微愣神,瞧见瑾兮脸上的娇羞,眉宇间的疑云瞬间消散,眼里一片柔色,暗道:“这小妮子从小嘴巴就甜,难怪不管走到哪里都讨喜”。笑了一声,随后从瑾兮手中拿过一条手绢,轻轻擦拭她嘴边上的糖渍。
瑾兮看着认真在为自己擦拭嘴角糖渍的苏瑜,脸上一红,心头掠过一股暖意,随即想起了什么,眼色一黯,眼眶在慢慢泛红,再次看向苏瑜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舍。
就在三天前,柳姨告诉她,她娘亲派人传来书信,信中言明要她速回凤来阁接受涅槃之火的淬炼,之后开始修习道法,以备十年后的论道大会。
瑾兮自小便跟着柳姨,两人虽不是母女关系,但她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下于真正的母女,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而且瑾兮也很想念娘亲,只是一想到柳姨说的修道一途十年如一日,她的内心便充满了矛盾。
“瑜哥哥,小兮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记得刚来村子里的时候,这里除了山就是水,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地方,所以经常不开心,那时候就只有你对我好,偷偷的带我去镇上玩,给我买糖葫芦吃,给我讲故事,吹箫给我听,要是我们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她接着又在心里补了一句:“瑜哥哥对不起,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但这是娘亲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苏瑜闻言,恍惚了一阵,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挺好的。
“瑜哥哥,你相信真的有神仙吗?”
“哪里会有什么神仙,那些只是愚昧之人说的话罢了。”
“那为什么村里人每年都要祭祀?我听王大叔说咱们村很久以前就来过一位神仙,而且庙里不就供奉着一位神仙吗”
苏瑜轻笑一声,“心理作用罢了,大家只是为了心安,况且书中根本就没记载过哪里有神仙,这都是无稽之言,不能当真的。”
瑾兮转动乌黑的眼珠道:“书上说的就一定对吗?”
苏瑜一时语塞,犹豫道:“这……书上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瑾兮咬了口糖葫芦,小声嘀咕道:“怪不得王小虎和李二狗一直叫你书呆子。”
“说什么呢?”苏瑜给了瑾兮一记爆栗。
瑾兮摸了摸头作可怜状,忽然话锋一转道:“瑜哥哥,要是哪一天我突然不见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会去找我吗?”
苏瑜一愣,还未答话,瑾兮又道:“而且那个地方很危险,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瞧见瑾兮眼中的小心与希冀,苏瑜站直了身体,目光坚定,正色道:“果真有这一天的话,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把你找到的。”
瑾兮闻言,目彩连连,在这一刻,苏瑜瘦小的身板在她眼中如山如岳,随即一把扑入苏瑜怀中,紧紧的抱住了苏瑜。
“嘻嘻,还是瑜哥哥对我最好。”
……
流云村村口,万籁俱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隔着很远都能闻到庙里烧香的气味。
夜凉如水,山风袭来,树叶窸窸窣窣作响。走在前方的女孩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像是有些冷。
走在后方的男孩瞧见后,便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那少女乖巧的一动不动,眼神迷离,低着头脸红成了一片,脸上笑意浓厚,心里只怕比吃了糖葫芦还要甜。
那少女忽然羞涩道:“瑜哥哥,今晚月色迷离,美丽异常,小兮还不想回去,你吹箫给我听好不好,我怕过了今晚,就再也听不到你的萧声了。”只是,后半句她并没有说出来。
原来这两人便是从镇上匆匆赶回来的苏瑜和瑾兮,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等到了流云村,天色已黑。
苏瑜看了眼夜色,犹豫了一瞬,见瑾兮一脸期盼,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管洞箫,用袖子擦拭了几下,慢慢的放在嘴边。
苏瑜的父亲苏尘,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在洞箫上面更是造诣不凡。苏瑜耳濡目染,自小便跟着学了一点,不敢说有多么高深的造诣,登堂入室还是可以说的。
天上数星点点,月光如柱,两道身影倚靠在树上,那一幕恬静温馨。
而这时,在通往流云村的一条崎岖山路上,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巾,脚步急促。
“你确定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的村子里?”
“早已打探清楚,当年就是他把清允救走的。”
“如此甚好,十六年了,我们找他找了整整十六年了。”
“哈哈哈”
寂静的山路上回荡着他们的狞笑声。
……
瑾兮两手托腮,看着一袭青衣的苏瑜,看着看着,不觉脸颊发烫,轻啐了自己一口,定了定神,只听见萧声扑面而来,为这寂静的夜添了几分热闹。
萧声轻柔,像是清风拂面,瑾兮情不自已的闭上了眼睛,听着感觉像是在海边,甚至连山风都多了几分淡淡的腥味。
青山,老树,月光,山风,还有萧声。
轻柔的萧声缓缓高亢了起来,像是浪潮在扑打沙岸,山风竟也跟着大了起来,不一会儿,海面上慢慢长潮了,竟夹带着些许雷声,甚至能感觉到有闪电划过。又过了一会,海面上突然电闪雷鸣,响彻天际,一个巨大的漩涡在高速转动,滚滚海潮呼啸而来,像是要吞噬眼前的一切。
瑾兮听着恍若身临其境,眼看汹涌的浪潮就要扑打到自己身上,她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入眼处只有一颗老树,一轮明月,三两星星,还有一个身穿青衫正安静专注吹奏的苏瑜。
瑾兮心想,难道都是幻觉吗?可自己明明感觉到那汹涌的浪潮以及犹如天威般的闪电震耳的雷声,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一曲萧罢,瑾兮犹自沉寂在萧声里,浑然未觉。
苏瑜把玩了一会洞箫,见瑾兮一动不动秀眉轻蹙,便轻轻推了推她。瑾兮这才缓过神来,缓过神来的她只觉得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凉意,不知何时,衣衫竟已湿透。
瑾兮暗暗心惊,美目看向苏瑜,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苏瑜在吹完这首曲子后,整个人的气质和之前相比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变了却又说不出来,那种感觉玄之又玄,但又真的存在。
瑾兮当即夸赞道;“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气势磅礴,好比仙乐,瑜哥哥,这么好听的曲子也就只有你能吹出来了。”
苏瑜摸了摸鼻子,悻悻的笑了笑道:“你是没有听过我父亲吹的,他才叫造诣深厚,我这水平可不到我父亲的一半,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你了。”
瑾兮道:“苏先生真了不起,不过,瑜哥哥你也很厉害,但这首曲子听着感觉和以前不一样,就是瑜哥哥你也变的不太一样了,总感觉瑜哥哥比起刚才那会好像了多了一些什么,但是这种感觉我又说不出来。”
苏瑜摸了摸瑾兮的头,笑道:“哪里不一样,还不是两个胳膊一个脑袋。”
苏瑜的话引的瑾兮一阵咯笑,她问道:“瑜哥哥,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听父亲说,这首曲子叫着《碧海狂潮曲》。”
碧海狂潮曲,怪不得刚刚感觉像是在海上,浪潮汹涌,电闪雷鸣。瑾兮微微一愣,大声夸赞道;“苏先生真厉害,这么好听的曲子都能得到,怪不得连柳姨都对他刮目相看,她可是向来是看不上读书人的,但苏先生却是例外。”
苏瑜狐疑的看了看瑾兮,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但也没有多说,轻笑了几声,“小兮,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瑾兮眼眸一黯,轻嗯了一声,刚要起身,却被苏瑜一把拉住,耳边传来他轻微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