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时空石轮，它会带你去琉璃珠附近。”

海桑心急，拍案而起：“那我们快点开始吧！”

“不急，你先听完再说。”隐璃娘兀自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滚烫的茶水上还冒着热气。

“一旦进入时空石轮，你的身份便不由你控制了。或许你会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用她的身份经历她的人生，这样的结果比你现在可是要糟糕太多。我隐璃娘向来给顾客足够的思考空间，你还是细细想好再回答我。”

“你的意思是，我会变成不同的人？”海桑反问。

“表面上是这样，实质上，你还是你，他们还是他们。”

海桑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道：“凡事都要有所付出。我已经决定了，只要能找回我的母亲，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现在对她而言根本没有机会去思考合不合适，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能不顾一切勇往直前。

隐璃娘点点头。“那好，我这便开启时空石轮。不过你要切记，不论哪个时空，你都不能打破那个时空的秩序，你必须要守住你的身份。如有违背，任务终止。”

海桑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了。

隐璃娘起身面向阴阳石轮，从灰袍中抬起右手，一股仙晕从指尖射出。阴阳石轮渐渐有了动静，黑白两边各自向左右移开，缝隙处探出柔软的白光。

海桑原本正盯着阴阳石轮，忽然感到一股暗波涌动，她略一偏身，抬头去看，只见刚刚她所处的位置上，空气有片刻的扭曲。

海桑知道，来人到底是手下留情了，不然以他的功力，这一击她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

破败的门扉摇摇欲坠，一个身影背光而来，强烈的光线只能照出他模糊的身形，出尘俊逸，有些不太真实。

伏霄右手执紫玉箫，面无表情地跨过门槛。“海桑仙子别来无恙。”

听到男子清冷低沉的声音，海桑的胸口微微有些刺痛。“你是要来抓我回去受罚的吗？”

看着对面故作坚强的女子，伏霄心中有些许的动容，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有些熟悉，便不自觉地软了语气道：“母亲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只要仙子愿意同我回去，好好向母亲解释赔罪，她是不会责怪于你的。”

她轻哼了一声，不愿苟同他的话，但王母到底是他的母亲，对于外人的话他又如何会信。

“神君不要再白费口舌了，今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走的，今日有要事在身，神君若真宽宏，不防先放过我一马。”

伏霄顺势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隐璃娘，淡淡道：“仙子想必是忘记了，我与仙子早已两情，如何再有理由放仙子离去。”

“看来我与你是无话可说了，那就开打吧。”

伏霄拱手示意。“那就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便执着箫飞身而来。心知他是动了真格，海桑不敢轻视，飞身一跃躲过了他的一击，身后的柱子上出现一条深深地裂缝。

不等她喘一口气，一阵气波扑面而来。海桑随手取出一把剑，抵住对方紫玉箫的进攻。

在她抵御的那一刻，伏霄看到通体碧绿的剑身，微微有些晃神。

原来，海桑随手扯出的那把剑正是当日瑶池大殿上伏霄为报恩而赠的青云剑。紫玉箫晕出的紫光和青云剑晕出的碧光横在两人之间，让人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晃神不过片刻，伏霄左手出掌，感受到凌冽的掌风，海桑身体向左微微偏身，轻巧地躲过了他的进攻。二人在半空中对阵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箫光剑影，瞬息间已是过了不下百招。红楼内的桌椅在光影中全部化成了木屑和粉末。

表面上二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海桑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此战伏霄用力不过七分，而她却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与之打平，更遑论他还未使出消兵千里的“绝致音杀”。

海桑焦急地看向隐璃娘那边，时空石轮马上就要全部被打开，黑白缝隙之间的柔光更甚之前。虽然力战不及，但只要能拖住他一段时间，待到石轮全开，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注意到她的眼神，伏霄似乎明白了什么，对对面的海桑拱手歉意道：“仙子，得罪了。”

紫玉箫在他手中转了几轮，顷刻，气势汹汹地飞向海桑。海桑迎面抵抗。虽然青云剑抵住了紫玉箫的前进，可紫玉箫周身的气波还是接连打在了她的胸口，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伏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收回了紫玉箫。为了迎接刚刚那一击，海桑几乎拼尽了所有的气力。她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白色的仙衣上染上了她刚刚吐出的血滴，显得狼狈不堪。

凌乱的发丝飘到嘴边，她却顾不得，眼里全是伏霄步步靠近的身影。若说不心疼，这是不可能的。曾经的两百年里，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身影、他的微笑，甚至还经常瞒着豆豆偷偷跑出去，却只为看一眼他。瑶池大殿上，她撇去女子的尊严想要兑现他的诺言，也只是换来他的一心凉薄。

而她，被人追捕，不知生父安危，不明生母生死，就连豆豆也是生死未卜。她的爱情在他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想到这，她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有眼角的泪水证明着她的悲戚和悔恨。

此刻，原本步步靠近的伏霄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弯腰拾起落在脚边的一块玉佩。镂空的金龙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几欲在他手心腾飞，玉佩反面的“霄”字甚是扎眼。

伏霄直视着眼前的海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女子止了笑声，清丽的声音重新在耳边响起：“这就算是你我的信物了。”

两百年前的柒鸠山上，他曾遗失过一块玉佩。当时他重伤过度，被路过的妃瑟所救的，那时他一直以为那块玉佩是被她拿走了。只是后来并未见她拿出来，他便以为那块玉佩早就丢了。

他的命是妃瑟所救的，而在西边小院的那段日子，他也确实动了心，他承诺过她，便不会对不起她，因此，那块玉佩他也没有继续追查。如今，这块玉佩竟以这样一种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疑惑。

可是回应他的不是情脉长长的喜悦，而是一道碧色的剑光。剑身刺入身体时发出“噗呲”的声音，他胸口的血汨汨往外流。伏霄眉头微皱，却没有拍开她。

这一剑，这么深，她定是恨极了的。

海桑瞥了一眼那玉佩，她一直将这玉佩揣在怀里，如今，正好物归原主。

“我当初是不是很好骗？我怎么会信了你的话？”海桑闭上眼眸，遮住了眸色中的所有情绪。

“今日谁都阻止不了我，就算是你，也不能。”

女子清冷决绝的面庞上划过一道晶莹的泪痕。“当初救你，这一剑，算是还清了。至于……我只当是瞎了眼，把心付错了人。”

看到女子眼角的泪水，他的心情却有些复杂，钝重而怜惜，他想解释，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喉咙已经酸涩得说不出话来。他自嘲，于他，总算是明白了她在大殿时的感受，只是，那时的她恐怕比现在的他还要心痛难耐。

另一边，阴阳石轮的黑白两边已经开到最大，中间裂开的缝隙堪堪可过一人。缝隙之中，闪耀着银白的柔光，看不清里面的景象。隐璃娘沙哑的声音传来。“时空石轮已开，可以上路了。”

又是“噗呲”一声，青云剑被拔出，在空中带出一串血珠。海桑将青云剑投掷在地上，转身背对着他，微微合上双眼。“既然你我已经两清，这青云剑我也没有理由再收了，就归还给你吧！”

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在他心上，不知为何，钝钝生疼。

说罢，头也不回地向石轮走去。隐璃娘早已立在石轮一边。海桑停顿在石轮门前，感激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向光晕走去。最后一片白衣衣角被柔光吞没，黑白两边渐渐合拢，不一会儿便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伏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轻轻抚上伤口。灰色的袍子出现在眼前，他抬头看向隐在灰袍中的女子，询问道：“她才是我给出承诺的那个人，对吗？”

“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动了不该动的人！”语气中竟隐隐有些杀意。她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错了，都错了。”伏霄顾不得其他，伏在地面上，低低地笑出声来。

碧青色的剑身出现在他面前，伏霄微微抬头，木然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惊讶：“璧幽剑！你是魔君的人！”

璧幽是上古神剑之一，向来为魔界魔君所持。不想在这超脱三界外的红楼里碰见。

“我的身份，你可没必要知道。”

剑光一闪，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陷入漆黑中。在昏迷前，他欣喜地想，她多少还是有些无法忘怀的，不然她的剑也不会偏离了心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