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桑向曹王交代了一声,便跟着那人的身影出了院子,尾随着他来到西郊的小树林。这里人烟稀少,茂密的树木成了天然的屏障。那人转过身来海桑被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
“见到我很吃惊吗?彤儿?”白少卿阴沉着脸,阴阳古怪道:“你果然喜欢上那个王爷了?竟然为了他不惜性命地跑到这里!”
知道他会错了意,她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他:“你到底想怎样?”
白少卿冷哼一声,一个手掌劈在她脖颈处,动作利落。海桑想反击,却下子就被制住了,这身子果然太柔弱了。
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海桑支起身子,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她的眉眼上,让她一时睁不开眼。她挥手挡住日光,透过缝隙瞧见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
白少卿端着一碗水站在床榻边,宽厚的大掌打开,一颗其貌不扬的黑色药丸躺在手掌心。
海桑疑惑:“这是什么?”
他耐心解释道:“边城瘟气重,这颗药丸能保你安全。”
闻言,海桑伸出手去,在他的注视下将药碗吞了下去。白少卿适时地将水递到她面前。
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略显粗壮的大汉,他一把扯下脸部的面巾,对着白少卿就是呱唧呱唧地说。二人径自说开,还不时将目光投向她。海桑听不懂他们的话,脑中腾起不好的预感。
谈话很快便终止了。大汉目光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撞门离去。白少卿并没有随他离去,而是踱步到她身边,轻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指尖厚厚的茧子摩擦着她细腻的皮肤,她心中腾起一股不适,偏转过头去。
白少卿收回悬在半空的手,缓缓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可你以为你回去还能继续当你的王妃吗?大宋很快就会灭亡了。”
海桑心下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同我回大辽,我会对你好的,我带你去看看大辽的风光。”白少卿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眼里近乎疯狂。“忘了告诉你,我其实不叫白少卿,我的本名是耶律擎,当年被人追杀,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我也不会活到现在。彤儿,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我会一直对你好的,我们大辽的男子最是重承诺。”
话落,耶律擎低下头颅,作势要吻她。
海桑下意识地躲闪,抓过被子一头蒙了进去。
耶律擎眯起眼睛,低头盯着背对他的女人,目光有些不悦。“没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耳边响起脚步声,确定耶律擎离开,海桑才从被褥中探出脑袋来,红唇微张,从口中吐出一颗黑色的药丸。
她将药丸紧紧地拽在手中,将思绪一一串联。她终于知道那种奇怪地感觉是怎么回事了。在九重天阙的时候,她曾亲眼见过瘟神,当时给她的感觉和这场瘟疫完全不同。或许,这根本算不上是一种完完全全的疫病,而是人为的下毒。如果她没有猜错,这颗药丸就是解药。
耶律擎出现在边城也不全是为了她,他是大辽的人,曾经听赵元俨他们说起过辽国的狼子野心。只怕,这次的事情与耶律擎也脱不了关系。
既然弄清了瘟疫的事情,为今之计,就是要逃出去,将这颗药丸送到曹王手上,才好解救边城的百姓。
想到这,海桑跳下床去开门,发现门被锁住了,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动。不止屋门,连窗户也被锁住了。看来上次的出逃给了他很大的警惕。
夜半时分,耶律擎端着晚饭进来,这次却没了出格的举动,只是他出门的时候依旧给门带上锁。在耶律擎的注视下,她根本没办法逃,所幸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
翌日晌午,开门进来送饭的并不是耶律擎,而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汉。大汉看她的眼神仍是不喜,对她咕喃了几句。
他不像耶律擎,对她毫无防备,海桑趁他不注意,抡起木椅狠狠地砸在他后脑勺上。大汉并没有一击就倒,他捂着后脑勺,一脸凶狠地看向她,海桑被看得手抖了一下,内心流泪,豆豆的人间话本都是骗人的,话本里的柔弱女主不是一敲就可以把一个壮汉敲晕的吗?
来不及细想,见对方扑过来,手里的木椅不停地向他抡去,不知多少下,大汉终于昏倒在地。
海桑推开门,确信四周安全,毫不犹豫拔腿跑了出去。她疯了命地跑,深怕又被耶律擎逮到,好在她没跑几步,就在大街上遇到找寻她的侍卫。
她对他们喊道:“快,快带我去见曹王!”
原来那日她失踪后,起先曹王以为她出去了,并未理会,直到夜晚,他才察觉有异,留了大半的人手寻她。
回到县令府邸,来不及休息,她就把所有的人都召到了大厅。
曹王盯着她手中的黑色药丸,询问道:“你说这药丸就是疫病的解药?”
县令与众大夫皆是一脸困惑的样子。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了。”海桑正色道,接着将耶律擎的身份同她被困经历一一道来。众人听完,皆是一脸凝重。
曹王沉着脸,道:“看来耶律隆绪已经迫不及待了,此事必须尽快上报朝廷。”
县令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恨道:“这耶律隆绪不是人,竟然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下手。”
海桑道:“现在,还是请大夫们研究一下这颗药丸,快些救治百姓吧!徐大夫,你能得出这药丸的配方吗?”
徐大夫上前捏起药丸,放在鼻翼下轻嗅。“只要给我半日时间,老夫有信心弄出配方。”
“那好,接下来就有劳众大夫了。”
“王妃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本职。救人刻不容缓,我等就先下去了。”
众人依次退去。县令经过她的时候,对她拱手谢道:“我代全城的百姓谢过王妃了。”
海桑虚扶住他,道:“大人不必客气,边城能有大人这位父母官,也是百姓的福分。更何况这药要试过才知道呢!”
“王妃言重了,下官还有事,就先下去了。”
县令走后,大厅内只剩下海桑和曹王两人。曹王走近她,目光充满赞许之意。“之前是本王看错你了,本王向你道歉。”
海桑不解:“曹王这是何意?”
曹王解释道:“红珠的事,八弟已经和本王说过了,之前误解你朝秦暮楚,是本王的不对。现在,本王将这红珠转给你,算是赔罪吧!”
曹王边说边将腰间的红琉璃珠解下,蓝色的穗子不停地摇晃,红色的珠子在光照下闪出圆润的光泽。
海桑愣愣地接过他手中的红琉璃珠,只觉得在手指接触珠子的刹那,一股舒适感袭遍全身。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琉璃珠就这么到她手里了。
临走前,曹王在她耳边留了句话:“八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万不可负了他。”
海桑回到屋内,将所有的门窗都关好,确信不会有问题,转身躲到屏风后。
右手捏住琉璃珠,喃喃窃喜道:“琉璃珠啊琉璃珠,你能不能带我去寻找下一个琉璃珠。”
话言刚落,红琉璃珠微微颤抖,飞上半空,周身放射出柔和的红光。海桑面露欣喜,忽然想到曹王临走时看她的眼神,竟不想马上离开。
曹王说的没错,赵元俨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答应过会救出他,作为林月彤,她是没有食言,可她要是走了,海桑就食言了。她得确定赵元俨平安了再走,更何况瘟疫还没有全部除去,她这一走还真不能完全心安。
想到这,她马上对悬在半空的红琉璃珠道:“你且等等,等我了解一些事情我们再走。”
琉璃珠果然是圣物,通人性,听了她的话,立马收起红光,轻飘飘地落回她的手心,安安静静得看上去不过是颗普通的珠子,仿佛刚刚的红光并不是它发出的。
不出半日,徐大夫便解开了药丸的配方。他将药给一名自愿的患者服下,一日后,他身上的斑痕淡去不少,人也精神了许多。这一个多月来,院子里第一次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欢呼声:“有救了,有救了!”
众人奔走相告,往日疲惫无彩的脸上布满狂热的欣喜,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众大夫依照配方将药熬好分发给百姓,不过短短五日,城内竟再无一人患病。赵元俨的病情也好转了许多。
七日后,边城恢复了往日的人气,县令下令城门大开,赵元俨的身体总算恢复如初,曹王等人也决定启程返回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