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再一次接过海桑手中的紫砂茶杯,看了一眼茶杯中漂浮着的唯一一片茶叶,反常地将茶杯搁置在了一边。“君子茶,仙子是在嘲讽我的行径太过小人吗?”
豆豆闻言,抬眼漂了一眼石桌上的茶杯,暗暗吃笑,君子茶,这王母是该多饮饮。
海桑垂眸立在一边,不卑不亢道:“王母说笑了,师父最拿手的便是这君子茶,小仙的茶艺不如师父,不能令王母满意,私心想着用这君子茶以博王母一笑,并无嘲讽之意。”
王母盯着面前脊背直挺的女子,嗤笑一声,道:“瑶池大殿内海桑仙子颇是具有胆色,刚刚仙子的样子我还道是你转了性子,原来,这道士披了件袈裟还是忘不了浮尘。”
海桑低垂着眼眸,看不清眸中的神色。
“算了,仙子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我此次前来目的不会如此简单。我们不妨说开了讲。”
“在瑶池殿内,我和伏霄神君就已经说清了,恩怨两清。小仙愚钝,实在是不知道王母前来的用意。”
听到“瑶池殿内”四个字,王母面露一丝鄙夷。她一边打量着自己的黄金指甲套,一边慢悠悠道:“下月初六便是我儿和妃瑟的婚期。虽然你与霄儿已经两清,但我却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还需要仙子去碧瑶宫做客几日,待到霄儿婚期过后,仙子想去哪里,我绝不阻拦。”
“太过分了!都说已经两清了,我家小桑就绝不会再纠缠,你们碧瑶宫还有什么理由关人?你这分明是仗势欺人!”豆豆忿忿不平道。
做客几日,说的倒是好听,无非就是想要把她囚禁起来。她可以为她所爱的人抛弃尊严,却绝不会为一个放弃她的人丢弃自我。更何况,王母实在欺人太甚,她虽然表错了白,却也不需要受到这种待遇。伏霄已经明明确确地拒绝了她,她还需要顾虑些什么?怕她大闹婚礼吗?她太看得起她了!
海桑面色发黑,蜷起的指尖微微有些发白,她抖动着嘴唇道:“王母放心,这点尊严小仙还是有的,伏霄神君的婚礼……”
难怪,难怪妃瑟要叫她不要出门,只是就算她不出门,王母却依旧是找上了她。
她顿了顿,忍住胸口的酸涩之意,继续道:“伏霄神君的婚礼,我绝不会露半个面。”
“啪啪”,王母在空中鼓了几下掌,“海桑仙子的骨气让我敬佩,不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更相信自己。只怕还是要劳烦仙子了。绿芜!”
话音刚落,王母身后的侍女上前,朝她拱了拱手,不甚尊敬道:“海桑仙子得罪了。”
豆豆跳到海桑身前,亮出尖锐的爪牙,以一副保护的姿态对视着绿芜。“都说了不去,你们还要抢人呢!”
“我也是奉命行事,烦请仙子不要为难。”绿芜冷冷地道了一句,右手执剑便冲了过来。
豆豆一个闪跳,悬立在半空中,尖锐的爪子和剑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气得哇哇大叫:“都出剑了,到底是谁为难谁啊?”
豆豆松开剑,转身绕道一边,绿芜不防她松手,身子一下子收不住向前冲去。脸部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在半空中划过一串血珠。
绿芜轻轻抚上脸颊,指尖传来湿润之感,一看,指尖被一片鲜红之色包裹着。绿芜看向豆豆,目光凛冽。“你!”
“绿芜,速战速决!”王母威严的声音传来。
“是,王母。”
不好!豆豆心里咯噔了一下,抓过海桑的手就向外跑去。奈何对方的速度实在过快,还没跑出门外就要被追上了。
豆豆停下脚步,海桑心中有些困惑,但见她指尖祭出一道黄光,黄光围着海桑将她包裹在其中。她想要冲破光泡,身体撞在软绵的光泡上,却被反弹了回来。
海桑有些急了,扯着嗓子朝豆豆大喊:“豆豆,你做什么?快把我放开!”
豆豆收起以往的笑容,一脸严肃。“小桑,你听我说。王母的仙力不是你我可以对抗的,她今日来找茬,日后整个九重天阙必然无法再容下你。为今之计,你必须找到主母,我虽不清楚主母的身份,但她绝非常人,她定会保你平安的。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禁地红楼,你去找红楼的隐璃娘,或许会有办法找到主母。”
“那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豆豆摇摇头:“我必须留在这里应付她们,为你争取时间。”
话音刚落,她便施法将气泡推了出去。气泡摇摇晃晃地向远处飘去。海桑双手扶着泡壁跪着,嘴里呢喃着“豆豆”,满脸忧容。
绿芜执剑上前,口中厉喝:“往哪儿走?”
豆豆挺身拦在半道上,语气坚决道:“想拦,先过我这一关。”
片刻,浣馨苑上空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紧接着是女子威严的声音:“传令下去,海桑仙子以下犯上,现今隔去仙籍,众仙务必全力缉拿海桑归案。”
太虚之境在九重天阙极北之地,是关押邪祟的禁地,向来只有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责的神仙才会被关到此处。
海桑沿着极北的方向而去。因为王母的追令,一路上她躲过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追捕,此刻已是浑身疲惫。
衣袖一挥,祥云顷刻消散,她随意选了一颗大树靠着。午时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眼上,有些刺眼,没有力气挪动位置,她索性闭上了眼,理了理思绪。
王母既然想抓她,怎么身边就单单只有一个绿芜呢?难道她还会配合她不成,又或是觉得单凭一个侍女就足以抓住她?不对,那侍女的法术确实比一般仙子高出许多。但她若是王母,为求保险,定是会多委派些人的。
或许现在才是王母想看见的局面。她的用意不过是为了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冒犯了她,变成天界的众矢之的。
可恶!海桑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也不自知。
才休息了片刻,耳畔便传来一阵鬼魅的笑声:“哈哈哈,不想上天如此厚待我,在这碰上一个。”
海桑警觉,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全部的面容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是你?你怎么没死?”
此刻,对面的红衣红发的断臂男子正一脸惊诧地望着她,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桑微微蹙眉,闭口沉默,想是对方将她认错了人。
摩奈上前两步,绕着她细细转了两圈。海桑紧紧地盯着他,手心缓缓地蓄积了仙力,如今她身心疲惫,硬拼不是上策,唯有静观其变,找寻时机一击而逃。
这时,摩奈啊了一声,拍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你不是她,她的额角是有一个小型花纹胎记的。”
“本想用你的血祭奠老子的宝贝,不过,想来把你献给魔君会更有意思些。”摩奈阴阴地笑道,一把擒住她的左右手。海桑立马慌了神,无奈身体竟都动不了。“小姑娘,想在你摩爷爷面前耍花招,你还嫩了些,还是乖乖和我回魔界吧!”
他默念了一句口诀,一道绳索从天际飞来,簌簌几下就将她捆得紧紧的。海桑左右挣扎了一番,不见松动,反倒越捆越紧。
“别白费劲了,老子这捆仙绳就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天上的仙人的。”摩奈执着捆仙绳的另一端,招来一只白鹭。
海桑看得有些懵。一旁的摩奈见她一脸呆愣的模样,不好气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坐骑啊?”
“不不,我只是觉得这坐骑甚是雅致。”摩奈听罢,脸色好看了许多,哼唧了几声,边跳上了白鹭的身。
要不是打赌输给了那个丫头片子,他怎么会和她交换坐骑。他抖动了几下,果然没有他的双头狮来的威风啊!
白鹭仰脖高啼了一声,振翅向空中飞去。迎面的风将二人的衣物吹得猎猎作响,摩奈左边的空袖吹拂到海桑的脸颊,她下意识地躲避。
感觉到她的动作,摩奈扯禁了绳子,狠狠地对她警告道:“再动就把你丢下去。”
海桑定住,不敢乱动,心中暗自琢磨。如今王母对她下了追捕令,九重天阙是呆不下去了。天魔两界向来水火不容,去魔界也能暂避一下,逃生之计唯有到魔界再重新计较了。
打定主意,她心中安分了许多,只是这捆仙绳着实勒得紧了些。“左护法,这绳子勒得甚慌,能不能松一些?”
摩奈挪了个位置,一双凤目紧紧地盯着她:“你想要逃跑?”
生怕他对付自己,她连忙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没有没有,左护法那么厉害,岂是我一个小辈所能应付的来的,我真的只是勒的慌而已。”
摩奈听罢,忽地扯出一抹妖娆的笑来:“你倒是有眼光。”说话间,绳子微微松了几分。
海桑正要再说上几句,忽然,他面色一变,嘴角的笑还僵在脸上来不及散去,索性改为冷笑:“几位跟了有一段路了还不出来,难不成还要老子帮你们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