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立,忠奸只在一念间,莫让一时贪念,留千古罪名!”苓立正要迈出长乐宫时,身后传来孟太后苍劲有力的声音,她似是用所有的力气喊出的这句话。
苓立站在原地,刹那后,回头,望了眼案上药碗,双手抱拳,“臣苓立,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他们都知道,这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而是一个约定,甚至是生死之约。
“爹爹此次出征,可是受女儿连累?”盼了几日,终于盼到了苓立,一见到他,苓长音便问出了心中疑问。
“长音,从始至终与你无关,此次边关告急,是为父主动请缨出战的,为父戎马一生,只想看到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然,此生怕是无望了,只能尽力而为,长音啊,这怕是为父最后一次出征了,若是能凯旋归来,封侯不在话下;可若不幸马革裹尸,你也不必难过,将军百战死,能埋骨沙场,也算死得其所了。”
“为父放心不下的,是你才入宫,根基不稳;此次,你兄长与姐夫又随为父同行,你在这宫中,千万要多忍耐,若真有事让星舞传信给裘安国,他与为父交情不浅,两家又是姻亲,倒不至坐视不理……”
苓立事无巨细嘱咐着苓长音,他不舍得女儿在宫中看人眼色受委屈,可又怕自己不在,她招惹到谁,难以保全,从军至今,大大小小战争十几场,却从未像这次,走得这般提心吊胆,后悔送她入宫,可她又不得不入宫,不仅仅是卫王觊觎,这其中更有太后的手笔。
都道是苓立为富贵,将女儿送入这诡谲宫廷,却不知他是在太后的暗示下,才这般做的。无人不知苓立将这幼女视若珍宝,让苓长音入宫,就像送质子到太后手中,牵绊着苓立,使他不敢轻举妄动,也让皇帝太后吃一粒定心丸。
苓长音见苓立神色复杂,又絮絮叨叨吩咐了许多,知他放心不下自己,故作轻松俏笑道:“爹爹还不了解女儿的性子吗,我岂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爹爹尽管安心去战场,女儿还等着爹爹凯旋,喝爹爹的庆功酒呢。”
“好,为了你,为父一定平安归来!”
“拉钩!”苓长音伸出小指,像小时候一样,苓立出征时,都要与他拉钩约定,一定会归来给她讲战场上,那些惊心动魄的事,这些是星舞曾说起的。
勾上苓长音手指的那一刻,苓立眼眶泛红,透过长音明媚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她从小到大,两人一次次的拉钩约定,希望这一次,依然不会失约。
苓长音目送苓立一步步离流霜殿越来越远,高大的身影渐渐变小,乃至消失在视线中,仍立在原地,身侧的手早已成拳,紧攥罗裙,强忍眼中闪烁的泪花。
九月风起,北越宏亲率文武百官祭祖送行,出征的号角响彻洛城,秋风卷起万卷旌旗,浩浩荡荡的队伍渐行渐远。
而长音在宫中的日子,还与往常一般,人前懦弱胆小,人后流霜殿内逍遥,只是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惦念行军路上的父兄。
北越宏一心扑在战事上,太皇太后的病情又反反复复,根本无心顾及其它,更不必提记起流霜殿的苓长音。
就在长音以为,这样不咸不淡的日子,能够等到苓立归来之时,三月后,长乐宫却传出了太皇太后病危的消息,北越宏急得放下了一切,亲自到床榻前端汤送药,后妃们更是去得勤快,看起来一个更比一个伤心,至于到底是真的表孝心,还是到北越宏跟前装模作样的,其中又有几分真心,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凡事总有例外,苓长音便是那一个,于情于理,长乐宫是必须去的,可她又不敢在北越宏面前露面,思索了半天,倒是生了一个主意。
“小姐,哪有人像您这样,堂堂淑媛,蹲在灶前,烧火掌勺的?”被苓长音嫌弃不会烧火的星舞,将手中的干柴递给她,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什么烧火掌勺,说得我跟个大厨似的,不过是煮几道药膳罢了,她们恨不得都挤在太后的寝殿,这儿倒是落得清净,何况,这些东西都是有学问的,火候半分不能差,不然会影响效果的。”苓长音语中带着几分骄傲,比起说一堆假情假意的话,她宁可在这儿做点实事。
“小姐,奴婢从未见您读过医书,也未研究过厨艺,更别提进膳房烧火了,可您不必人教,不仅知晓药名,还能亲自下厨知火候,就连烧火也比奴婢有法子?”星舞挫败的同时,也越想越奇怪,她日日与苓长音在一起,只见她舞刀弄枪,酷爱兵书,却不知还有这样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