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冥界最神秘、也是最辽阔的地方之一。墨色的苍穹深处隐隐约约还有着暗红色血光跳动，宛如一轮血日。

阴风怒号，不时有厉鬼的吼叫从深处传来，四周各处都漂浮着幽蓝色的鬼火，薄薄的雾气弥漫在整座山峰，气氛极其诡异。

地藏王菩萨坐在坐骑上，身旁还跟着墨晨和小狐狸，边走边谈，甚为欢喜。不过小狐狸似乎很少说话，只是偶尔插上一句，总是将气氛打乱。

“地藏王前辈，生死令是何物？冥界中人似乎对其非常熟悉。”想起不久前小狐狸所拿出的令牌，墨晨好奇的问道。

地藏王菩萨道：“那是冥界的五令之一，不过现在冥界只有三块令牌，其余两块不知所踪，想不到你身边的这位朋友就有一块。”

“哦？愿闻其详。”

“冥界五令分别代表着冥界五种不同的权利，生死令便是其中之一，令牌两面一黑一白，意味着生死平衡，既可使人还阳，又能判人生死，有了他，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不过这令牌只能用两次。”

“是么。”墨晨心中一暖，暗暗感激。不过当他看向九尾白狐的时候，九尾白狐却正眼都没看他，只是在四处观赏阴山的景色，这让他有些失落，又道：“那另外四令呢？”

地藏王想了想，道：“另外四令分别是阎王手中的阎王令，有了它便能够控制整个冥界；第二块则是可使人陷入无尽轮回，也能将人从轮回中寻出的轮回令，掌握在冥界之主北阴大帝手中；第三块名叫判官令，正反两面分别呈青红色，分别刻有善恶二字，与生死令颇为相似，可审判阴魂厉鬼，给予其惩罚或投胎的权利，其主人是冥界的察查司陆之道；这第四块名叫幽冥令，早在两千年前就已下落不明，其效用是可自由出入冥界。在人间也有效用，不过那需要一个标记，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被标记了，持有幽冥令的人就可立即到达那里。”

“到了。”

地藏王菩萨含笑道，一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茅草屋，和人间的茅屋没什么两样，甚至更为简陋。

墨晨和九尾白狐微微震惊，实难想象看似如仙如圣般的人物住的地方竟然如此简陋。不过既然地藏王菩萨都已指出，两人也只好跟着进去了。

进了屋内，地藏王菩萨才笑道：“说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此处为我临时居所，所以简陋了一些，还望二位见谅。”

墨晨疑惑道：“前辈没有属于自己的住所？”

地藏王菩萨正欲开口，却被他的坐骑抢先一步，道：“菩萨曾发出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誓言，因此这千百年来一直都在阴山度化厉鬼，居无定所。就连这里，也是几个月前临时建起的。”

“这位是……”

地藏王菩萨笑道：“这是我的坐骑，名为谛听。”

九尾白狐微微惊讶，这看似外表奢华的僧人，竟为度化恶鬼在冥界千百年不曾离去。如此决心和毅力，当真是罕见。

墨晨敬佩道：“菩萨大智大勇，实令晚辈汗颜。”

食众生香火，当庇佑众生。这位地藏王菩萨为度众生死后所化的恶鬼，愿一生都不成佛，难怪在人间备受香火，的确受之无愧。

“施主说笑了，贫僧也只不过是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罢了。”地藏王双手合十，颂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过贫僧在冥界多年，对于外界之事一无所知，如果可以的话，施主能否告之一二？”

墨晨点头道：“当然可以，只是晚辈也所知不多，还望见谅。”

“愿闻其详。”地藏王道。

回忆当初第一次与清越见面，还有九尾白狐的挺身而出、和白狐呆在一起时的情景……墨晨有些感叹，不知不觉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自己也不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了，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看了一眼正在也正盯着他看的九尾白狐，墨晨脸色微微一红，连忙错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如今天下妖物四起，人间戾气与日俱增，据掌门所言，用不了多久人间就可能会有大变，这场大劫或许会卷席三界……”

墨晨一人静静的讲述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一些事都说了出来，他谈到了巫妖门，还谈到了妖盟等，只有地藏王不时地插了句话，九尾白狐时而秀美紧锁，时而走神，但一直都很沉默，与还是小狐狸时的她完全不同。

“千年过去，想不到人间居然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地藏王菩萨感叹道。

墨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了。”

“

没什么，三界之中，仙界与冥界亘古不变，而人界本就是善变的一界，无数因果、万缕情缘、恩怨情仇等等，更有无数大毅力者追求长生，虽然劫难不断，但也正是如此，人间才会变得精彩纷呈。”

“任世间诸般变化，亦逃不出生与死的界限。”九尾白狐静静的道。她就端坐在那里，气质清冷，好像亘古不化的玉雕。

“生与死，不过是必然的结果。世人来到这个世上，是体验世界的美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万事万物的变化。这也正是你们妖，不，应该说还有其他两界都所欠缺的一种特殊的经历。”

九尾白狐淡淡的道：“妖怎么会懂得人的情感？我们的寿命虽不比仙佛，但同样悠久，人们所经历过的，正是我们早已麻木的，无趣之极。”

“人们不懂的修仙炼气之法时，寻常疾病时常出现，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烦恼。当他们追求长生，摆脱苦难时，妖乱天下之事频频而出。人间的劫难之所以这么多，或许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硬要追求长生，逆天而行的结果吧。”九尾白狐又道。

“此言不错。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所追求和掌握的越多，摆在其面前的压力就越大。如今修仙界所面临的压力，或许只有你们自己才能够解决。”

墨晨淡然一笑，一颗心并没有因九尾白狐和地藏王的话而产生任何动摇。“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凡事都有一线生机。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寿与天齐只是妄想，人也有权追求长生。众生活在天道之下，好不容易寻到一条路，这些磨难，虽然可能让人界都陷入水深火热，但在我看来，不过是修仙路上的的劫难而已，人间事需由修仙界解决，无需二位费心。”

对于二者所言，墨晨也有些不太高兴，因此最后一句话也表达了心中的不满。

九尾白狐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反问道：“墨晨，你恨过天吗？”

墨晨一呆，虽然不明白九尾白狐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一瞬间还是想到了许多。先前所言虽是为了反驳地藏王和九尾白狐，但人间疾苦，修仙界多次面临的劫难等，更有忘川的例子，还有他的亲人、村子里无辜而死的村民……最后是……自己的身死……

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无数怨恨和不满都从心中燃起。是啊，为何天要众生多磨难？不管是身为人亦或是身为修仙者，遇到的磨难从未停滞过，反而越来越大。

不，或许这并不是天之所愿，而是自古以外就存在的平衡。也不对，这三界运行，古往今来，无穷岁月，千般变化尽在天道，这是天道故意难为的吗？

……

恨？还是不恨？一时间，墨晨竟难以回答。

眼见墨晨越想越深入，隐隐约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地藏王菩萨连忙阻止了他继续思考，道：“天道之事我等凡人怎能妄加揣测？贫僧请两位前来，实际上是告诉二位一件事。”

“什么事？”墨晨和白狐同时看向地藏王菩萨。

“如何离开冥界，回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