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涛一眼看见直笔笔站在门口充当门神的大黑个,眼神中说不出的愧疚。
黑衣保镖一改沉默不语的习惯,像看大马猴一般地盯着林青瓷,眼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前辈你刚使出的那招叫啥名?打的我现在一阵胸闷。”
黑衣人痛苦地捂住胸口,不是他作死,想找林青瓷练练手,怎么会落的现在这幅景象。
可他没有打肿脸充胖子,碰到比自己厉害的,那就得拜师,总得指点自己几招吧。
相对于高高在上的中年人,少年和老人他也不好开口过招,退一步找黑大个过过手,结果这货一直抿着嘴不说话。
“一边去,不是说过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找死吗。”
中年人冰冷的眼神扫视了一遍黑衣保镖。
黑衣人畏畏缩缩退出了庭院,在林府门口充当起临时门神。
“青瓷,我想把龙年带走,这事老爷子已经点头了,现在我想听听你是什么意见。”
中年人紧挨着大黑个站定如松,抿着嘴唇,说实话他也不清楚林青瓷会不会答应。
“要带,俺和俺老爹不想龙年跟俺们一样老死在林家村,他爹没出息,可他不行,也不能。”
黑大个眼神古怪,撇了一眼将手勾搭在他肩膀上的林文涛。
“以前的事我会尽全力来弥补,毕竟是我做错的。”
林文涛仰视远处高耸的山峦,努力将心境放稳。
“俺不怪你,要算俺也得算个从犯。”
黑大个憨厚地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对了,龙年还不知道这事吧,俺这孩子倔得很,吃软不吃硬。”
“得不跟你唠嗑了,天晚了老爷子得赶我走了。”
林文涛踱步走到龙年卧室门前,敲了几声门,房间仍旧准备没开门的动静。
他推开房门,一股子臭袜子味扑面而来,熏的他张不开眼。
“咳咳咳,林青瓷你袜子多久没洗了?味儿这么冲?”
林文涛拨开一堆堆积如山的臭袜子和汗衫,可怜兮兮的少年正盘腿坐在地上,把玩着手中的木匣,长时间处在臭气熏天的环境里,少年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
“龙年,叔儿跟你商量点事呗?”
林文涛笑的格外殷勤,可惜林龙年却在嘀咕怎么开上了锁的木匣,过会儿得问张寡妇把钥匙要来。
“我很忙。”少年手中小锤子跷着锁。
“就一会儿?要我来帮你开匣子?”
中年人不在意热脸贴冷屁股。
“就你?俺都开不下来你能开下来?说吧找俺啥事?”
少年满脸鄙视地瞧着中年男人。
“你叔想带你出村。”
中年人揉了揉少年的小脑瓜,说实在的,林文涛挺喜欢面前这个孩子。
“不去。”
林龙年对外面的世界一点不感兴趣,再说不挺自由自在的,离开自己老爸和老爷子,还有那个臭棋篓子,那该多没意思。
“你不想玩游戏机?不想玩电脑?啧啧啧,城里孩子大多爱不释手的玩意儿我不信你不好这口,好玩的根本停不下来。”
林文涛吊起了少年的兴趣,游戏机?电脑?听上去很牛掰的样子。
果不其然,林龙年满腹狐疑地抬头停下手中的活计,疑问道:“真有你说的那样?我看你脸上的表情我就不信了。”
原以为能信手拈来的,却被自己脸上的表情出卖了?
林文涛尴尬了,这孩子能在自己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什么表情?”
林文涛站在镜子前反复上下打量着,也没觉得哪里不同。
“猥琐,那股猥琐大叔拐卖孩童的样儿,俺就看不懂你哪里有二蛋说的仙风道骨,我差点就信了。”
林龙年轻叹了口气,小手拍了拍胸:“差点差点,着了坏人的道。”
“可惜你是没体验过,不然你就不会觉得我骗你了。”
中年人扶额,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猥琐,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少年扒拉着手指,半信半疑,小孩子玩心都重,对于新鲜事物毫无抵抗力。
最终这场小规模的战役以一年为期限,少年结束了顽强抵抗。
“我跟你说最多一年,要不是老爹和老头儿都答应你了,一年都妄想。如果让我觉得不好玩,我立马调头回村,可别忽悠我。”
少年收拾着行李,木匣里的是封泛黄的信件,懊恼地塞进包裹。
林龙年本满怀激动,不是啥值钱的物件,好歹也得是好玩的吧。
他不知道此时张寡妇正趴在柜台上,手撑着脑袋,入神地想些什么。
“ 俺的天呐,真的好大。张寡妇你给俺摸一把胸吧,我保证以后天天来你这儿公款消费。”
酒楼的小二揣着掌柜买食材的钱,两眼直勾勾地眯着张寡妇沉甸甸的胸脯。
“死样儿,消费不还得要老娘的东西,带种的休了你家黄脸婆,老娘还可以考虑一下。”
张寡妇剐了小二一眼,羊脂绒般细嫩的手腕略有略无地遮掩在深不见底的ru沟,控制力不强的小二只感觉鼻尖一股暖流冲过,鼻血汩汩。
“俺的天呐,待俺回家跟俺婆娘商量下,明天再来收了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小二滴溜着张寡妇甩给他的食材,一步两回头。
“哎哟,官人我要,你快来降服我这个小妖精了吧。”
张寡妇抛出个媚眼,看着小二狼狈不堪的样子,笑的胸脯上下摇摆。
“俺的天呐,每次回家行房都得关了灯,可苦了俺了,早知道不跟那黄脸婆结婚了。”
小二愤愤地埋汰自己的遭遇。
“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
张寡妇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林家院子里,没有出现生离死别的一幕,没有出现痛哭流涕的一幕,除了天天被林龙年骂的臭棋篓子洪老头儿,黑大傻个林青瓷还有个和村子气质格格不入的林文涛。
剩下的就是倒霉了一天的黑衣人无辜地拎着大包小包,六个包不多不少,左右手各一个,脖子上再吊一个,活像逃荒了一路的刁民。
“爷爷呢,为啥爷爷不出来送送我?”
林龙年左顾右盼,想把自己最敬爱的爷爷给拽出来,却被自己老爹一把扯住衣领。
“小年,你洪爷爷从小把你盼望到大的,你小子出去了得小心点,别傻乎乎地被人骗咯。爷爷这开过光的佛珠你拿去,灵的很。”
洪老爷子将脖子间挂的一串佛珠小心翼翼地交付在林龙年的手中,古铜色的佛珠隐隐散发着光芒。
林龙年红着眼眶点点头,他真的还没见过有谁碰过洪老爷子的佛珠。
“老不死的,没来得及去看您您老可别生气啊,小时候真怕你会拿尺板抽我。”
中年人回想起当初自己因为摸了下佛珠,硬是被老人从村头收拾到村尾。
不知为何,洪老爷子对中年人总是吹胡子瞪眼的,林文涛也看不惯洪老爷子,见面要不是嘿您老还没死呢,要不然就是嘿你小子生的这么白净让我摸摸是不是丫头。
“涛小子,我几十年就看好这一个学生,当然他没肯做老夫的学生,等回来少一根毛别说你是个丫头,我也照揍不误。”
洪老爷子对嘴仗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无形骂人最为致命。
“嘿,老不死的,来来来,我看你是越活越腻歪了。”
林文涛撸起袖子,急不可耐地要痛扁面前这个面目可憎的老夫子。
“哟呵,你小子要打老人了?来来来,使劲打,别怂,明儿个老夫给你写个宣扬你高尚事迹的字帖。”
洪老爷子挑衅地给了个中指,哪里有点老人的觉悟。
“你牛,是在下输了,我早该知道你不要脸到一定境界了。”
林文涛无可奈何地耸肩认怂。
“俺没别的话,文涛这孩子不听话你就狠狠抽他,他敢还手你就回来告诉俺,看俺不收拾他。”
大黑个打断了这两人不分老幼的对话,“要不然你就训他,不用给俺面子。”
“我的大爷诶,我敢训这小祖宗,不用说面前这位,里面的老爹不得指着我鼻子骂到明天?”
林文涛白眼翻翻,这位仁兄是多站着说话不腰疼?没看见洪老爷子杀人的眼神?
林青瓷傻乎乎地继续说道:“要俺咋就没事呢?”
林文涛提了提金丝眼镜,黑大傻个他是不想再搭理了,白长了一身膘肉,智商跟不上来有啥用。
不光说他是林龙年的老爹,就凭他这副傻样,老爷子舍得骂他?
洪老爷子则是想飞溅唾沫星子,个子和力气摆在眼前,拎个洪老爷子不跟逮小鸡一样?
一行人围着林龙年絮絮叨叨了半天,没察觉就来到了桥边的一辆越野路虎前,洪老爷子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躲在林龙年的耳朵跟前:“小年啊这趟出去可别忘了给你洪爷爷捎点烟草,我存粮快见底了,憋的忒难受了。”
林龙年没搭理他,朝着林家院子朗声高喊:“老头儿,我走了啊,等我回来给你带最好的酒让您喝个够。”
林文涛身子前倾在路虎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示意洪老头儿需不需要来一包。
洪老头儿摇摇头说道:“抽不习惯那玩意儿,用了几十年的烟枪抽惯了。”
他叼着根烟,抛出两根扔进坐在车头等待的两名黑衣人,这举动让他们受宠若惊了好久。
“我就说这小子随我。”林文涛笑眯眯地望着站在桥头放声大叫的少年。
林家书房,老人盘腿坐在蒲扇上,一双混浊的老眼进了风沙一般。
“龙年,爷爷真的希望这辈子能痛饮你送的好酒,跟老洪头炫耀,‘这是我孙子送的酒,你想喝都喝不了。’但愿你回来的时候爷爷还尚在人世吧。”
林家村唯一的杂货铺,风韵犹存的女人翘首以盼着什么,听到那声呼喊后眼神都黯淡了许多。
她独自喃喃自语道:“他走了,为什么你也走了?”
“我的天呐,俺家那婆娘…”
按照约定如实来的小二没说完话,被女人回眸瞪了眼。
“滚。”女人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我的天,骂人都那么美。不行,回去再跟俺婆娘商量一下。说好的思想斗争,哎哟,俺的嘴。”
小二捂着紫青的脸,貌似没一块好地方。
路虎静悄悄地离开了林家村,就像它当初来时一样,只是带走了抬头望窗外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