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这烟雾袅成的狐长老抬起胳膊,手打开,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点向他的额头。
那根烟雾形状的手指刚刚触到李蓝裳的额头,李蓝裳全身起了一阵颤栗,那根手指继续前探,半截手指,慢慢地没入他的额头。
一股冰凉沁骨的感觉袭来。李蓝裳睁大了眼睛,眼前,霍然看到了一片景象……
当那半截烟雾袅化的手指点入李蓝裳的额际,随着手指的深入,一幅画卷在李蓝裳面前慢慢铺展开来……
是地狱的黑暗之火吧?闪着世上最为诡异的暗黑的光彩,就象恶魔的狞笑。黑暗之火的上方,悬着一抹暗红的弧影。如风干的血。却带着吸空人精髓的力量,又似一只邪恶的眼睛,正在打量着一群人。
一群缓缓移动的人。人数大约有七八个。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如影子一般慢慢地,直直地,带着些许机械,向前移动着。
他们的脚边,暗黑的火焰似乎在肆意地戏弄着他们,时不时跳跃起来,在他们头顶、肩际,溜出一道乌黑,然后再跳入火焰群里。
一股寒意自李蓝裳的脚底升腾上来。他的全身掠过一阵颤抖:难道是他们?
烟雾袅成的手指缓缓地退出他的额际。那人形静静地看着他,目光说不清是悲是悯。
李蓝裳眼睛里涌上痛苦。
“长老,是真的吗?如您生前那样,请您,指引我!”
烟雾袅成的前任狐长老张开嘴,吐出一长串悠邀的叹息。
在这长串悠邀的叹息声里,他的身子开始发生了变化,烟雾慢慢地,慢慢地洇开,如散入水中的一滩墨迹,很快就消散迨尽了。
在烟雾散尽的那一刹那,李蓝裳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细的叮然之响。很轻微,轻微得就象蝴蝶飞过时,翅膀轻轻振动的声音。
但以李蓝裳的修为,他确信自己是听到了一声极细的轻响的。
而且,他很快地判断出声响的来原——正是烟雾袅化的狐长老最后吐出的那串悠邀的叹息的方位。
李蓝裳轻轻地走了过去。果然,地面有一圈极细的烟雾袅成的光环。
这是个什么光环?它从烟雾袅化的狐长老的叹息声中坠落的吗?为何幻化成这个形状?这其中潜藏着什么秘密?
一连串的问号浮现在李蓝裳的脑际。
他俯下身,伸手想将这枚雾形的光环掂了起来,没想到,那光环却应手而漾开,等他的手拿开后,又重新聚拢起来。
李蓝裳不由得愕然,提手至眼前,他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手掌,又看着地上那柄雾形的光环,心下有些迷惑不解。
突然之间,他感到腹中一阵剧痛。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怎么回事?
无暇他顾,先静下心神,吐纳之间,那粒丹珠慢慢地,自他的嘴里吐出,一吞一纳。再吞再纳间,突然,地上的那枚雾形光环跳动了一下。
李蓝裳似乎有所感悟,他看着那枚雾形的光环,暗运一口气,将丹珠再一次吐出。这次,他且不急着纳入,只是,稍许加大了力道,将丹珠更进一步地上推了一下。
果然,这次地上的那枚雾形光环再次跳动了一下,而且,开始在地上轻轻颤动,作势欲跃,蠢蠢而动。
李蓝裳微一蹙眉,吐丹田之气,缓缓将丹珠运起,向雾形光环移去。
随着丹珠的越来越近,那柄雾形光环显得更加躁动不安起来,有几次,它似乎在竭力想跳起,与丹珠亲密接触。但是,不知何故,它最终还是颓然地跌回到地上,但依然不安份地跳跃不停。
李蓝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来,这枚雾形光环确实是需要和丹珠相接和,但是,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它和丹珠之间缺乏一个将二者紧密联系起来的桥梁和纽带。
忽然,李蓝裳伸指到嘴里,一用力,咬破食指,将一滴血滴落到丹珠上,丹珠的光晕顿时暴涨了一尺有余,而那枚雾环,依然只能着急在一边跳跃。
李蓝裳不由得苦笑了。狐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也不给人一个暗示,就这样挟雾带云而来,丢一个雾一样的光环离开,你这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呢?
看着雾状光环,再看看丹珠。这二者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目光无意中扫到墙角的一个盆景架上。藤木的盆景架,如一个托盘一样托着一盆盆景,无数的绿色纷披下垂。突然,脑际似是灵光一闪。李蓝裳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这雾状光环和丹珠之间,不也象是一个托盘和盛放的一个物品的关系吗?
赶快盘膝坐下,潜运内息,将丹珠逼向雾状光环,慢慢地,丹珠越来越近了,那雾状光环在地上颤动不止,似乎已迫不及待了。
在雾状光环又一次跳起的刹那,李蓝裳驱动丹珠抄向它的底部,完美成功!雾状光环稳稳地落到了丹珠的底端,如一道光箍,将丹珠环腰箍住!
李蓝裳看准时机,潜运内息,在雾状光环又一次跃起之际,急驱内息,着雾状光环稳稳地托住丹珠,雾状光环如一道光箍一样,在丹珠中部缠绕。
李蓝裳暗运玄息,丹珠遍体泛起赤霞一样的光彩来,穿透雾状光环,然后,慢慢地收敛了霞光。
现在,李蓝裳已通过刚才之举,确定这雾状光环对自己是有益无害。看来,这真是前任狐长老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
双臂突然推出,那丹珠颤动一下,随即,雾状光环也是跟着抖动了一下,丹珠的项端,流淌下一缕极细的粉色的雾流,与雾状光环随即交汇在一起。雾状光环如同找到突破口一样,沿粉色雾流攀沿而上,很快,就没入了丹珠之中。
在没入的刹那,丹珠周身,突然红光暴涨了一下。如同流星一样,倏忽即逝。随即,一切恢复了平静。
李蓝裳暗运内息,将丹珠缓缓纳入口中,默运玄功。半晌,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只是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另外一处,他的所作所为,已被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两人,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一人和一位以灵魂形式存在者。
他们两位,一位是宫装美妇人,美艳不可方物,但气度凛然,不怒自威。全身珠串玉绕,但并不使她显得俗气,而是更添贵气与威严。
她的身侧,一位在雾中若隐若现者立于下首。但一双眼睛正凝神看着宫装美妇人面前的玉盆。
玉盆中有水,一池清水,水极清冽。将人的所有动作,包括表情都映得异常清晰。
不过,这盆中映出的不是这两位的倒影,而是李蓝裳在密室中的一举一动。
一丝笑意最终浮上了宫装美妇人的唇角。
“狐长老,你看,你的后继者没你想象的那么笨。”略略侧头,看了眼雾中隐现的老者。
“看来确实是这样子的。”雾中隐现的前任狐长老答道。
“狐长老,你将这柄能传递你信息的光环与他自身的丹珠融和一起,你最终希望能够达到什么目的呢?”宫装美妇人问道。
“娘娘,老狐虽然蒙娘娘恩宠,不致堕落轮回。不过,老狐还有一事未曾了结。此事不了,老身的修行之事,终究会受到影响。”
宫装美妇人悠悠地说道:“可你是否知道,灵月,她将来的最终结局如何?”
狐老人的灵魂答道:“娘娘,老狐修为尚浅,跟娘娘比,更是水滴之如大海。纵然想知道,又能怎样呢?”
宫装美妇人微微一笑,道:“不愧是狐族。灵月的心,沉不下来,也静不下来。她,不是修道中人。”
狐长老的灵魂深深地低下头。
“娘娘,这都是老狐害了她呀。这孩子天性和姿质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宫装美妇人沉吟着,半晌,慢慢说道:“狐长老,你可知道,当初,我是曾让她有所使命担当的。结果,她任性行事,差点误我大事。我只有略施法术,让桃精去取代她,这才不致于前盘计划全部重来。灵月,太让人操心了。”
宫装美妇人的声音虽轻,但听在狐长老耳中,却不疑于晴天霹雳一样。他知道,自己那个任性的丫头,明显是违备了娘娘的意愿行事。娘娘虽不怪罪她,但心中,显然已有芥蒂,难以再信任她了。连带着,他的美言甚至都可能不起作用了。
冷汗,从狐长老的额头涔涔而下。
宫装美妇人看着他,淡淡道:“老狐,你看你,都是灵魂一枚了,还如此动情。难道就不怕你的修为削减,这些时日的苦修白废了吗?”
狐长老的灵魂一咬牙,突然直跪下来。
“娘娘慈悲。老狐就这一个孙女,是老狐管教不力,教导无方,才让她狗胆包大,居然敢不听令娘娘旨令,老狐代她请罪了。”
宫装美妇人笑了笑,道:“狐长老,你不用这么激动。灵月的事,我没放心上。你起来呗。”
狐长老的灵魂又磕了一个头,道:“娘娘,老狐有不请之请啊。娘娘请恕老狐之罪!”
宫装美妇人看他一眼,道:“老狐,你起来!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对此事自有安排。但是,你身为老狐,难道就没想到,为何我要让你一个人来此地吗?”
狐长老关心灵月,一颗心全系在她的身上,此际听宫装美妇人此言,大悟,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竟是呆住了。
自袖中纳出一粒丸,宫装美妇人道:“老狐,这粒定魂丹可保你一年凝神。你所需要做的事情,一年之内,必须完成。如果逾期,老狐,你会魂飞魄散,永远无法凝形了。你可记了!”